第十章 覺醒日 四(第3/7頁)

但在遠處的天空裏,不斷地出現這種傷疤般的痕跡,而且忽遠忽近形狀不定,有時候像一道鋸齒,有時候呈圓環狀,有時候近似三角。

“這是馮斯在帶著守衛人們砸門麽?”姜米喃喃地說,“砸開了會怎麽樣?你的族群、你的同胞就能破門而出了?他們長什麽樣?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們,我們,其實,曾經都只是我而已。”魔王的語氣裏忽然又有了幾分哀傷,“但是後來,他還是他,我卻不再是我們了。”

“喂,大哥,你這是在說繞口令呢?”姜米不客氣地說。

“我讓你看一段記憶,那是我幹掉了我曾經唯一的夥伴之後,從他的記憶裏獲取的。你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看完了這一段,也許就能猜得到了。”

他把文瀟嵐和範量宇曾看過的和養蜂有關的那一段記憶放入了姜米的腦子。雖然並沒有閱讀其他的記憶,但魔王所親口講述的關鍵信息已經足夠姜米進行整合與判斷了。她默默地思考了一陣子,開口發問:“我有點兒了解你剛才說的意思了。你的族群,你想要拯救的族群,包括曾經的你在內,其實是一種共生生物是不是?你們像蜜蜂,卻又比蜜蜂還徹底,因為你們所有人——我就用‘人’這個字眼吧——都共用著同一個思維。馮斯曾經跟我說過,他不止一次在幻覺或者夢境裏進入一種近乎全知全能的領域,覺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遍布全球,哪一個角落裏發生的事件都可以被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不是就是你的族群曾經有過的狀態?”

魔王緩緩地踱著步,來到幻域邊緣,看著天空不斷閃現出的傷疤,那小小的黑貓的軀體卻仿佛有著巨人般俯瞰天下的王者氣勢。過了好久,他才回答:“不錯,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們。我們曾經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種,也是唯一的、不可撼動的霸主。我們有著無窮多的分身,卻有著共通的思維;我們每一個單獨的個體都能發揮出強大的精神力量,也就是現在的人類所稱的‘蠹痕’,聚集在一起可以移山倒海,呼雲喚雨。因為我們是一體的,所以不會有自私的欲念,不會有背叛和陰謀,可以讓每一滴力量都發揮到極致。”

“那還真是一種了不起的生存狀態。”姜米嘆息著,“單憑你們兩個,就已經操縱了人類的命運,同時有成千上萬個,而且彼此的思維想通、力量相連,那真是太可怕了。你們是怎麽繁殖的呢?”

“每一個個體都不具備繁殖能力,也沒有性別的劃分,但我們的生命非常長,而且可以通過一種特殊的休眠機制來進行修補。所以我們的種族數量基本是固定的,如果遇到意外出現了較多的個體損失,可以用共生體的力量再造新人。”

“那不就是長生不老嗎?聽上去還真讓人羨慕。但是……我感覺你們並沒有發展出任何科技,對嗎?你賦予了部分人類附腦,生生創造出了守衛人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分支,但卻從來沒有幫助過科技進步,直到人類發展出了基礎的科學,你才開始加以利用。”

“不錯,你也見識過蠹痕的力量,當擁有那種力量的時候,我們根本不需要去考慮科學的問題。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雖然強大,卻只是依靠本能生存,並沒有任何危機意識,所以當災難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們陷入了猝不及防的境地。”

“什麽樣的災難?”姜米問。

“一種怪病,烈性傳染病。”魔王回答,“染病的個體會莫名其妙地產生獨立意識,並且被從過去的共生整體中割裂出去。對於後來出現的地球生物來說,這是非常正常的狀態,一點兒不足為奇。但你想象一下,對我們而言,尤其對於染病的個體而言,卻是數萬年來的生存方式被瞬間摧毀。很多染病後被割裂開的獨立個體,無法承受這樣的劇變,都死掉了。而這種病最可怕的地方在於,用我們的精神力量去醫治完全無效,非但無效,越是試圖醫治,越會加快傳染的速度。”

“這倒不奇怪。”姜米說,“即便是人類這樣獨立的個體,也早就習慣了社會化的生活,如果一個人被完全從社會群體中拋離,多半也沒法活下去。離開蜂群的蜜蜂更是可以證明這一點。”

“因為我們沒能發展出科學,完全沒有科學的觀測統計方法,更沒有醫學方面的解剖檢驗技能,所以都無法說明那種病到底如何源起、如何蔓延,是病毒,是細菌,是微型真菌,是基因突變,還是別的什麽。唯一能肯定的是,那種病在很短的時間裏重創了我們的族群,讓超過四分之一族人染病成為獨立個體,而其中絕大多數都死掉了。按照那種可怕的傳染與發病速度,以人類紀年來算,大約只需要再多一兩個月的時間,作為一個整體的我們的種族就會消亡,然後剩下寥寥無幾的幸存的單獨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