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傲天 二

上一次來到四合村的時候,馮斯還是一個苦苦追尋自己身世的迷惘的普通大學生,沒有喚醒附腦,沒有蠹痕。但那一次,在關雪櫻的幫助下,他並沒有落入村民們的手裏,反而成功潛入地宮,發現了老祖宗的秘密。

而這一次,他已經是無可爭議的天選者,同時擁有創造物質和操控時間的兩個蠹痕,卻反而被抓住了。當然,兩技傍身,他也並不慌張。時間停止的絕技固然無法讓他脫離這團迷霧,短暫地逃開危險倒是不難。

村民們也並沒有為難他,只是把他和關雪櫻看管起來,然後依舊忙碌著自己的活兒。當全村的房屋都被拆光之後,他們開始利用這些拆下來的材料在祖墳之外的空地上建造起一座新建築物。

“這樣能行麽?”關雪櫻疑惑地問。

“這座村裏的房屋本來就都是村裏人自建的土建築,再加上時間的侵蝕,這些舊材料基本都是廢料了。”馮斯說,“肯定沒辦法建成什麽特別結實經用的東西,不過,臨時用用倒也夠了。”

“他們這是在修什麽臨時用的東西?”關雪櫻問。

“照我看,比較像一個祭壇。”馮斯說。

“祭壇?是要拿我們做祭品嗎?”關雪櫻有些害怕。

“除了我們倆,可能也沒別人了。”馮斯笑了笑,“別擔心,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指揮這幫村民的人應該也了解這一點。所以,我們不會輕易被推向死地的。”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兩天之後,村民們真的搭建起了一座形狀近似三角體的祭壇,這個形狀不禁讓馮斯想起了先前不止一次見到過的魔王世界裏的金字塔。當然,這座用廢料拼湊起來的金字塔絕無可能像埃及金字塔那樣延續幾千年,但要完成一次祭祀估計夠了。

當看管兩人的村民突然發出命令、要兩人起身跟著他們走時,馮斯雖然嘴上一直說得很輕松,心裏也難免有些忐忑。而這兩名村民的舉動也再次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四合村的村民們,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已經進入了某種心靈互通的奇特境界。並沒有任何人前來通知他們,他們卻自主地做出了行動。

而這種奇妙的心靈相通讓他隱隱聯想到了一些什麽,並且喚起了某種潛藏在記憶深處的不安,但一時間又分辨不清到底是什麽。容不得多想,他和關雪櫻已經被推搡著踏上台階,走進了祭壇的中央。

不出意料,他看見了關雪櫻並無血緣關系的弟弟關銀祥。沒有想到的是,和關銀祥在一起的,還有一樣馮斯十分熟悉的事物:黑色魔花。

能夠放大蠹痕的力量,能夠協助制造異度空間,因此造成了不少驚人事件的黑色魔花。

但這朵魔花比馮斯所見過的那些大了許多,比起地宮魔仆操控的那朵巨花還要大,應該更接近於龍虎山道士蘭真澍見到的那一朵,直徑估計得有五米。關銀祥就赤裸著身體躺在魔花的花瓣上,姿態有如在母親懷抱裏休憩的嬰兒,神情卻正好相反,整張臉都因為痛苦而極度扭曲,更加詭奇的是,他的膚色也變深了,就像是被魔花染黑了一樣。馮斯能感覺到強大的蠹痕力量從關銀祥身上源源不斷地放射出來,散步到全村,但在魔花的奇特催化之下,倒反而沒有激發他的頭疼了。

關雪櫻想要走過去,被馮斯拉住了:“別過去,魔花的毒性你扛不住,而且你弟弟現在這個狀況,你幫不上忙的。再說了……”

他伸手指向祭壇的另一側:“我們好歹先和主人打打招呼吧。”

關雪櫻這才注意到,在這個粗陋的金字塔狀祭壇的一側墻邊,還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四十余歲的男人,相貌英挺,但鼻子較高,眉毛很濃,頭發略卷曲,帶有一些異域特色。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看氣質很像一個成功的商人。當馮斯和關雪櫻把視線移向他之後,他主動走了過來,從步態來看很是輕松,似乎不含敵意。

“沒想到此生還能見到活生生的天選者,幸甚至哉。”來人向馮斯伸出了手,說話似乎還有些奇怪的時代感。

馮斯自如地和他握了握手:“我也沒想到,老祖宗已經被幹掉了,這個村子裏居然還藏著你這樣的高人。”

“不過是一具苟延殘喘的行屍走肉,哪兒能談得上什麽高人?”對方笑了起來,“啊,忘了自我介紹了,失禮失禮。兄弟姓陳,陳廣澤。”

“陳廣澤?”馮斯愣了愣,“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到過。讓我想想,陳廣澤……陳廣澤……錦江淘銀公司!你是那個用石牛和石鼓蒙蔽世人的商人陳廣澤!”

馮斯想起來了。一年多之前,就在和姜米一起調查張獻忠地宮的時候,寧章聞從某個專門收藏解放前舊報紙影印版的偏門網站上找到了一條奇聞。當時包括《川報》《四川日報》《四川民報》《華西晚報》等在內的諸多成都本地報紙媒體,都報道過這則新聞:1943年4月,一位居住在成都的愛國商人在自己所住的公寓內離奇失蹤,現場只留下一個全身凍傷的日本女間諜的屍體。而當時的成都,正處在溫暖的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