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寄魂 二

馮斯調動著自己貧瘠的文化積累,回憶起一些和格薩爾王有關的常識。格薩爾王是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的主人公,是蓮花生大師轉世,在一個妖魔橫行、民不聊生的時代降生到了藏地,成為嶺國的國王,一路斬妖除魔為民造福。

也就是說,從“斬妖除魔”這個角度來說,格薩爾王倒還真和守衛人有些類似之處。馮斯想著,發問說:“這麽說,格薩爾王並不是一個史詩裏的虛構人物,而是真實存在的了?”

“確切地說,並不存在一個名叫‘格薩爾王’的個體,”王歡辰說,“格薩爾王的傳說,本身就是一個刻意流傳下來的對魔王的警示。我們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族群。”

“族群?”馮斯眉頭一皺,“像守衛人那樣嗎?”

“有些類似,但我們並不是守衛人。”王歡辰說,“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沒有附腦,只是一個普通人,這裏其他的所有人也和我一樣,都只是普通人。所以,我們這個族群其實是以普通人的力量和魔仆戰鬥了許多個世代。”

“這怎麽可能?”邵澄忍不住插嘴說,“以凡人的力量,沒有可能和魔仆相抗衡的。”

“有可能,雖然自身的力量不足夠,但如果能馴化妖獸的話,就能夠利用妖獸去和魔仆進行對抗。”王歡辰回答。

“馴化妖獸?”馮斯想起了自己接觸過的那些或龐大或精悍、或愚蠢或聰明的怪物,“我怎麽覺得這玩意兒聽起來比移植附腦風險還大呢?”

“的確風險很大,但我們並沒能獲得移植附腦的技術。”王歡辰說,“雪域高原是一個很獨特的封閉環境,不能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樣可以互相交流互通有無。所以你們都學會了對附腦的使用,而我們,只好不走尋常路了。”

他說著,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狼毒草紙裝訂而成的小冊子,在兩人面前翻開。燈光下,馮斯看得很清楚,這本冊子大概是用藏文和圖畫配合的方式,來講述這一群藏人馴化妖獸的歷史。雖然藏文他一竅不通,但那些圖畫倒是樸拙淺顯,很容易看明白。

“倒是走出了一條獨特的路。”馮斯表示佩服。在他面前的這一頁正好描畫著一個藏人在雪山裏冒著危險采藥,再往下的另一張圖,則是大鍋熬藥。邵澄已經猜出來了:“你們是用藥物去控制妖獸?”

王歡辰點點頭:“沒有別的辦法。我從頭說起吧。根據我們所掌握的資料,對於當年魔王內訌後消失的那段歷史,大致是這麽推斷的:在涿鹿之戰後,由於魔王的力量暫時消失,導致了全球大部分的魔仆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而位於西藏的那只魔仆,恰好就在失聯的時候遭遇了一場雪崩,被深埋起來了。這之後,兩位魔王漸漸恢復元氣,一點一點地召喚過去的仆從,西藏的這一只魔仆卻始終杳無音信,本來由魔仆負責豢養的兩只巨鼠也由此沒有了主人,只能悄悄蟄伏起來。兩位魔王以為那只魔仆不存在了,於是遺忘了它,卻不曾料到它在一個意外的機緣下重新復蘇,然而……思維卻混亂了。”

“思維混亂?”馮斯一怔,“意思是發瘋了?失憶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王歡辰說,“它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只是憑借著還深藏在潛意識裏的本能不斷地制造和培養妖獸,對藏民們施行殺戮。”

“嗯,聽起來有點像是武俠小說裏那些發了瘋的高手,”馮斯說,“我有點兒了解了,《格薩爾王傳》裏所提到的那個妖魔橫行的時代,其實就是對妖獸肆虐的真實寫照。”

“沒錯,那是一段非常黑暗的時期,”王歡辰說,“那時候即便中原地區的文明也仍然處在相對原始的階段,我們的先民們無法和外界溝通,無法獲得成為守衛人的技術,一開始幾乎是任由妖獸宰割。直到後來,我們漸漸找到了用藥物影響妖獸、甚至控制妖獸的方法,才算是終於找到了轉機。那只魔仆畢竟獨力難支,何況本身頭腦也不夠清醒,不能完全發揮出屬於它的智慧,漸漸落於下風,最終被擊敗殺死。然而,在這樣的當口,人性的貪婪卻顯現了出來。你們能猜到發生了什麽嗎?”

邵澄不大明白,馮斯卻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慢慢地說:“我來猜一猜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們就開始搶勝利果實了,對麽?”

王歡辰嘆息一聲:“沒錯。一部分上層的人決定囚禁魔仆,把操控妖獸的技術霸占起來,並且試圖以此來奴役藏人。他們擊敗了魔仆,自己卻成為了新的魔仆。幸好,那只是一部分人,還有其他人不願意同流合汙,堅定地反對他們。”

“那群反對的人,應該就是你們這個族群的先祖了,對嗎?”馮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