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流湧動 三

  據說成都美食的辣度比重慶稍低一些,但對於姜米這種低起點的廢物來說,吃進嘴是很難發現其中的區別的。於她而言,這無非就是一百步和九十九步的區別,不管多一步還是少一步,反正都夠要她命的。

  現在兩人坐在一家“冷鍋串串”的小店裏。姜米對這種從冷油裏撈出來的熟食十分好奇,吃了兩串後贊不絕口,然後再吃了幾串……就不行了。馮斯看著她猴吃芥末般抓耳撓腮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來今晚我又得滿世界跑著給你找止瀉藥了。”馮斯說。

  姜米橫了他一眼:“用不著,我已經有了血的經驗,這次隨身早備好了!”

  她齜牙咧嘴地又吃了一陣子,實在抵受不住了,開始咕嘟咕嘟喝飲料。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但仍舊不停地吸溜著涼氣:“我算是體會到受虐的快感是什麽滋味了。你在幹什麽?”

  馮斯劃拉著手機:“我在推送今天的微信公眾賬號。每天發點小段子,也是聚攏人氣的方法。”

  “你這樣的千萬富翁倒也真特別,”姜米手裏拿著一串素肚,想要往嘴裏放又有點不敢,“當然也算是很有獨立精神。不過,你真的不覺得那些瞎編段子怪惡心的麽?”

  “能賺到錢就不惡心,”馮斯回答得很幹脆,“首先要想辦法養活自己,其他的扯再多都是虛的。”

  “你媽去世後……我是說假裝去世後的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艱難吧?”姜米看著他。

  馮斯愣了愣:“艱難?倒也真說不上有多艱難。一來我賺錢腦子比較活泛,二來對生活倒也無欲無求。不過麽……說真的我沒有你那麽達觀,雖然平時誰看到我都是一臉賤兮兮地笑,但其實……有時候還是有點郁悶吧。”

  話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感覺這些類似於自我剖析的話不應該對旁人說出口。但再一想,姜米似乎越來越算不上“旁人”了。

  姜米放下手裏最終沒敢咬下去的素肚串,托腮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把攥住了馮斯的手腕:“咱們先玩兩天吧!”

  “你說什麽?”馮斯不太明白,“什麽玩兩天?”

  “我覺得你苦逼得太久啦。”姜米說,“尤其是自從你爸爸去世之後。雖然這些日子我並沒有和你在一塊兒,但光是聽你描述也可以想象得到,你一定郁積了很多心事,沒有辦法真正放松。”

  “算你說準了。我確實是不大容易放松,這根弦繃得有點兒緊。”馮斯說著,試圖把感覺都聚集在手腕上,姜米的手溫暖而柔滑,讓人不希望她松手。

  “所以啊,咱們先不管找阮猴子的事兒,先陪我在附近玩兩天好不好?”姜米望著馮斯,“真的只是玩,別的什麽也不幹,不要去想什麽魔王啦、天選者啦、消失的道觀啦什麽的了。好好玩兩天,玩玩玩玩玩,可以不?”

  “我現在算是知道什麽叫‘無法抗拒的眼神’了,”馮斯一笑,“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求父母買糖的小孩兒。”

  “那這塊糖你給不給買呢?”姜米愈發作可憐巴巴狀,手指頭在馮斯的手背上撓來撓去。癢癢的,但是很舒服。

  “你都這麽說了,我要是還不從,豈不是成了禽獸?”馮斯嘆了口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們開車先去九寨溝!”

  “老爸萬歲!”

  姜米的眼神十分欣悅,看得馮斯心裏咯噔一跳,忽然也想反過手來,握住姜米的手掌。不過還沒等他付諸實踐,手機鈴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馮斯在心裏遺憾地嘆息一聲,把手抽回來,接通了電話。

  “啊,是季阿姨啊,您好!”他有些意外,“您在北京了嗎?還好吧?我們……在外面玩呢,到處走走,不定去什麽地方。對,很快就回北京,到時候去看您。好的好的,您也多保重,再見!”

  “我的這位奶奶,和我生父還真的完全是兩種人啊!”馮斯掛斷電話後,姜米感嘆說,“我們只是兩個陌生人,她都那麽關心我們。”

  “所以我才說,當初她離開川東回北京的時候,你應該和她相認的,”馮斯說,“你要不願意認我認也行,你也知道我童年缺失嘛……”

  “那你願意認我做奶奶我也不反對……不提這些啦!”姜米擺擺手,“老娘要趕緊回去睡覺,明天要開好久的車呢。對了,去九寨溝需要準備點露營設備什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