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骨之舞 二

  文瀟嵐看著手機上的短信,有些不解。要說馮斯被人盯梢跟蹤什麽的,那絲毫不必奇怪;如果寧章聞是像幾個月前那樣去幫助馮斯查閱重要資料,被人跟蹤也不奇怪。現在他和關雪櫻是純粹的出門旅行,盯著他們有什麽意義呢?

  “為什麽是你發短信過來?寧哥為什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文瀟嵐趕忙回了一條短信。

  “寧哥根本不知道,都是我自己觀察猜的,”關雪櫻的短信很快又回了過來,“我怕寧哥知道了心情不好,沒跟他說。”

  關雪櫻不太擅長用專業的醫學術語,但文瀟嵐能明白她的意思:寧章聞好容易才擺脫自閉和抑郁,恢復到正常人的情商,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身處他人的跟蹤之下,心情一緊張,說不定會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影響病情。

  “也對,你先別告訴寧哥,”文瀟嵐在短信裏說,“跟我仔細說說,怎麽回事。”

  寧章聞和關雪櫻選擇的旅行地點是東部的某座名山。原本他想選擇海濱,理由是關雪櫻自幼就生長在大山裏,應該對山沒興趣。但關雪櫻卻表示,比起大海,她還是更喜歡山,即便是見慣了家鄉的山,也願意去看看其他地方的。

  “其實你就是怕水吧?”馮斯問,“否則的話,我相信任何一個山裏的孩子都情願去看海的。”

  關雪櫻的臉漲得通紅,最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目的地仍然是山。剛剛離開家門的時候,寧章聞還有些緊張,但關雪櫻卻顯得比他老練得多,一路上照顧著他,沿路沒有出任何狀況,乘著火車順風順水到了目的地。

  “坐火車很好玩。”關雪櫻在短信裏告訴文瀟嵐。

  然而,下了火車之後,關雪櫻就始終有一種感覺,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麽人在跟著她和寧章聞。但她屢次回頭,卻又什麽人也沒看見。

  關雪櫻雖然一直在大山裏生活,但因為不會說話,從小就被村裏的孩童欺侮,也養成了對各種危險的敏感性。盡管沒有親眼見到跟蹤者,但她的直覺一次次地告訴她:有危險正在悄悄逼近。只是她也不想讓寧章聞剛一出門就神經緊張,所以並沒有告訴他,只是自己暗中留心著。

  兩人在賓館安頓好之後,天已經黑了。寧章聞雖然有些累,但生平第一次外出遊玩,還是有些興奮,想要去城裏逛逛。這是一座古樸的小城,唯一的特色就是附近的那座名山景區,以及更遠一些的海濱。不過對於從小生長在北京的寧章聞而言,這樣的小城反而別有風味。

  關雪櫻自然不會反對,於是陪著他出去了。兩人在夜市裏先逛了一圈,買了一堆浙江義烏產的“特色紀念品”,然後又在當地專門下刀宰外地遊客的“美食街”找了家店鋪坐下吃飯。上述兩項均為典型的棒槌加菜鳥的表現,再加上兩人憨態可掬的舉止作態,自然會引起本地騙子們的高度興趣。

  就好比兩只呆頭呆腦的肥羊踏入了狼的領地。

  所以兩人一碗全是蔥絲的雞絲面都還沒吃完,就已經有騙子找上門了。這是一個相貌清臒、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一身潔凈的道袍看來一塵不染,儼然世外高人的模樣。他來到兩人面前,打躬作揖,口念無量壽佛,倘若是過去的寧章聞和關雪櫻,一定會被他騙得團團轉。但遺憾的是,這兩個人認識一個叫馮斯的混蛋。

  “馮斯跟我們說過,真正的道士不會四處和人搭訕,凡是在街頭亂晃的道士一律都是假的,是騙子,是吧?”寧章聞有些困惑地問關雪櫻。

  關雪櫻拼命點頭,然後在隨身小本上寫下一行字:“他還說,遇到這種人,就不要理,裝龍(聾)作啞就好。不過我本來就是啞巴。”

  兩個基本沒有什麽處世經驗的人,此刻只是在完全徹底地本色演出而已,但在老道看來,這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挑釁。他憤憤地哼了一聲,大袖一振,轉過身悻悻離去。

  寧章聞仍然懵懵懂懂,沒有覺得有什麽,關雪櫻卻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被欺負的經驗。如果有誰這樣一聲不吭地離去,多半會暗伏著後著,她不禁有些擔心。當寧章聞依然興致勃勃地尋找著路邊的小吃的時候,她卻始終提心吊膽地注意著身後和周圍的狀況。

  果然,就在兩人走回賓館的路途中,關雪櫻敏銳地注意到,有一些當地人在偷偷跟著他們,注視著他們。這讓她更加緊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回到賓館後,已經很疲累的寧章聞早早地回房睡覺了,關雪櫻卻不敢睡,趴在窗台上朝下張望著。這是一家便宜的家庭式旅社,房間還算幹凈,就是周圍略吵,樓下的小攤販們一直到淩晨還不肯歇業。不過關雪櫻的視力出色,還是從樓下的各色人等中辨別出了那麽幾個不太一樣的人,他們沒有正經事做,只是不斷在那裏流連徘徊,還時不時瞟兩眼兩人的房間,顯得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