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幕後真兇 五

  站在眼前的是一個女人,看上去40多歲的女人。她並不漂亮,但有著和善的面孔和溫柔的笑容。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裏,馮斯就是懷念著這張臉才能漸漸入夢的。

  她的聲音輕柔而和藹,在馮斯的印象裏,她幾乎從來沒有提高聲音對人說過話,永遠是那麽不緊不慢、斯文有禮。即便是父親闖下大禍而不得不跑路的時候,她也只是憂郁地笑了笑,然後輕輕摸著馮斯的頭:“別怕,總有辦法的。”

  這就是馮斯的母親,一個名叫池蓮的普通女人。在馮斯8歲那一年,她冒著暴雨去上夜班的路途中,被卷入了河流中,不幸去世,這是馮斯心裏最深的一道傷疤。正是因為母親的死,讓他在後來的10年裏都對父親視若路人。

  可是現在,池蓮活過來了,就活生生地站在馮斯的面前。她的臉上多了一些皺紋,原本烏黑的頭發裏摻雜了一些銀白色,但是笑容依舊,眼神依舊。

  “我就知道我的淘淘不會忘掉我的。”她輕柔地呼喚著馮斯的小名。

  馮斯沒有應聲。他的視線移到了慧心的臉上,慧心的臉腫得像包子,還在昏迷當中。他又推開窗戶,躥到門口,四處檢查了一番,除了站在遠處一臉呆相的慧明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不用看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身後的池蓮溫婉地說,“這不是蠹痕造成的幻象。我是真的,活生生的人,淘淘。不信的話,你過來摸一摸我的手,看我有沒有溫度。”

  馮斯向前跨出一步,卻又停住了。他看著池蓮的臉,內心翻江倒海、百味雜陳。突然,他擡起手腕,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手腕被咬破了,留下兩排血肉模糊的牙印,但這劇烈的痛楚終於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讓他可以暫時丟開情感的波動,進行理性的思考。母子兩人對面而立,又是好幾分鐘的沉默,最後馮斯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是真的。”他說著,但聲音裏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充滿了痛苦。他的面頰微微抽動了一下,接著說:“你當初是故意假死的,對吧?那時候我們縣城還沒有DNA檢測技術,你選擇了一具和你的體形臉形都很相似的女屍,然後套上你的衣服,戴上你的飾品。屍體在河水裏泡腫脹之後,一來容貌無法分辨,二來很多皮膚上的小細節也消失了,爸爸只能通過衣物、飾品和大致的體貌來判定,因此被你騙了。”

  池蓮看著馮斯,輕輕點了點頭:“是的,如你所說,我甚至在她的牙齒上動了手腳,讓她和我一樣在同一個位置有一顆補過的牙。”

  “你為什麽要制造這個騙局離開我?”馮斯咬牙切齒地問,“當然,我知道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你為什麽要選在那個時候扔下我不管?為什麽!”

  他幾乎是咆哮著說出“為什麽”這三個字。池蓮望著他憤怒的面孔,眼圈忽然間紅了:“你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帥小夥子,又高大又漂亮的帥小夥子,真是太好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馮斯惱火地一揮手,“先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那時候,我要在你身上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池蓮的眼眶裏湧出了淚花,“所以我不得不離開。你應該猜得到,我也屬於某一個守衛人家族,不過我並沒有告訴你爸爸,他一直以為我只是個普通人。”

  “爸爸一直在為你的死而愧疚,我更是為此恨了他10年,折磨了他10年,也折磨了我自己10年!”馮斯覺得胸膛裏有一股難以遏制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燒得他簡直要透不過氣來。

  “我只有對不起你,卻沒有對不起他,”池蓮的聲音裏多了一分冷酷,“他娶我,原本就是想利用我來掩蓋他的身份,而並不是出於愛我,只是卻沒有想到我反過來利用了他。那一次他被迫出逃,其實是我策劃的。”

  “你?你策劃的?”馮斯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黑幫老大的母親……”

  “是我故意安排了那次替茶樓看風水,”池蓮說,“茶館老板是我的手下,我讓他把你爸介紹給那個黑幫老大。你爸出去行騙的時候,隨身都會帶著消病符,我料準了他會給老太太喝符水,所以在符紙上下了毒。

  “現在你當然知道你爸爸其實不是一般人,他在我們面前裝得很窮,卻一直在他朋友手裏留有一些財產。當時他所謂的出逃,其實是去找他的朋友拿錢,打算裝作發了一筆意外財的樣子回家來,把錢賠給那個老大了事。但我需要他離開一段時間,就把他的行蹤泄露給了他過去的仇家。在仇家的追殺之下,他不得不開始真正的逃亡,也就為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