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幕後真兇 三

  馮斯反復敲了四五遍門,始終沒人來開門。他嘗試著伸手一推,才發現門原來是虛掩著的,並沒有上鎖。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隨手把門關好。幾個月後再次走進這間老房子,房間裏依然還是那麽雜亂,充滿了紙張發黴的氣息和陳年熏出來的香燭味兒。客廳裏那個木質的佛龕也還在,但裏面已經沒有燃燒的香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燼。再看看桌上,一個盤子裏放著的兩個饅頭已經黴變發黑。

  馮斯心裏陡然生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翟先生,你在嗎?”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想了想,在客廳的茶幾上抓過一把水果刀捏在手裏,推開了臥室的門。剛一進門,他就看見屋子中央懸掛著一個類似網兜的物體,定睛一看,嚇得他渾身一激靈,心跳驟然加快。

  ——那根本不是網兜,而是一堆難以分清材質的堅韌的灰色絲線,而絲線當中裹著的,是四五具毫無生氣的屍體!而且這些都不是普通的屍體,而是完全幹癟的幹屍。那種幹屍特有的灰敗色澤、裸露在牙床之外的森白牙齒、仿佛還在瞪視著天花板的圓睜的眼睛,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恐怖氛圍,即便馮斯這麽膽大的人也禁不住要嚇一大跳。

  好在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何況幹屍什麽的,放在那些數米高的妖獸面前也不夠看的。他定了定神,仔細觀察那些屍體。這次數清楚了,一共有五具,勉強能辨別出是四男一女,全都幹透了,活像是從沙漠裏挖出來的千年古屍。它們緊緊擠在一起,被那堆古怪的灰色絲線死死纏住,絲線的頂端則粘在天花板上。

  馮斯試著伸出手,從床上扯過枕巾包住手,拉扯了一下那些絲線。毛巾立刻被粘住,怎麽也掙不開,那麽強的黏性,難怪那些沉重的屍體能被如此細的絲線吊在半空中。他也是個看過不少恐怖電影的人,從這些細絲和幹枯的屍體,很快就聯想到了一個詞,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

  “是蜘蛛嗎?”他輕聲說著,雖然還沒有回頭,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麽物體在移動。那是一種讓人如芒在背的感覺,同時也讓人不敢轉身,因為轉身後的視覺沖擊可能讓人難以承受。

  但馮斯還是咬咬牙,轉過身,在他的身後,臥室的門已經被一個奇怪的東西擋上了。這個東西乍一看像人,卻蜷縮得很小,裸露在外的手腳上長滿黑色的硬毛。他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倒吊在半空中,拉住身體的是一根從嘴裏延伸出去的灰色細絲,而這張嘴也變得無比尖細,就像一根針管。他努力昂起頭,讓馮斯看清他的臉。

  “翟建國,你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了,是附腦幹的嗎?這些人都是被你捕食後吸幹的吧?”馮斯反而鎮定下來。從看到蛛網中的幹屍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看起來,翟建國的形變還不算徹底,至少還能看出人形和依稀的面孔。

  這就是當初路晗衣所說的啊,他想,附腦會讓某些人變成可怕的畸形怪物,眼前的翟建國就是如此。

  蜘蛛狀的翟建國嘴裏發出呼呼的急促呼吸聲,四肢穩穩地貼在墻上,一點一點移動進來,就像手掌和腳掌上長有吸盤。這只有四只腳的大蜘蛛雙目赤紅,死死地盯住馮斯,目光中有一種野獸般的兇殘,卻也帶有一種只有人類才能體會到的深深的仇恨。

  “你恨我?為什麽恨我?”馮斯不解地問,“要知道當初欺騙我的人可是你啊。”

  他的眼珠同時在房間裏亂掃,因為實在沒想到翟建國會如此變異,手裏的小水果刀似乎不太夠用,看樣子得找更殘暴一點兒的武器才行。

  翟建國那變得尖銳的嘴——或者可以稱為口器——發出一陣尖厲刺耳的聲音,卻無法形成人聲,看來是整個發聲器官都已經變異了。他索性不再嘗試說話,一聲長嘶之後,四肢用力,像真正的蜘蛛一樣,整個軀體橫著撲向了馮斯。馮斯早有準備,一個側撲閃開了這一擊,翟建國撞到了從他自己的身體裏分泌出的蛛網上。但那些蛛絲並不會粘住他的身體,所以碰撞過後,翟建國摔倒在地上,蛛網也被撞破了,幹屍一具接著一具地掉下來砸在他身上。翟建國痛得哇哇亂叫,手忙腳亂地推開幹屍,慢慢重新站起來。

  趁著這個工夫,馮斯已經看清楚了翟建國的動作。他的形態雖然可怖,但身體的靈敏度卻較為一般,從被幹屍撞擊後發出的痛叫來看,也不算很強壯。這給他增添了不少信心。事實上,這一次相遇換在幾天之前,光是看到這麽一只巨大的人形蜘蛛,就足夠把他嚇得手腳發軟了。然而在經歷了古墓中的種種事件之後,他的膽量和勇氣反倒比以前壯多了——至少眼前這只巨蜘蛛既沒有蠹痕,也遠不如妖獸們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