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之夜 二(第3/4頁)

  馮斯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馮琦州的意思,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精神有問題了。但是眼前的馮琦州目光沉穩、神情嚴肅,既不是平時在自己面前忐忑不安的模樣,也不是披上道袍裝神弄鬼時的虛張聲勢。那種強裝出來的威嚴是軟弱的、虛假的,能夠被馮斯一眼看穿,可是現在的馮琦州,卻仿佛渾身散發著某種令人敬畏的氣息。

  “我不會走的,”盡管心裏產生了疑慮,馮斯還是搖了搖頭,“再過幾天就得期中考試了,那是要計入期末成績的。”

  “你不像是個會拘泥於這種事情的人,”馮琦州目光炯炯,“你只是完全不相信我,隨便找個借口來敷衍我,大概把我所說的話當成了我用烏龜殼占蔔出來的胡言亂語。”

  “差不多吧,”馮斯說,“你想要說服我有危險,就得把具體什麽危險詳詳細細地告訴我,不然的話,我只會當你胡說八道。”

  馮琦州嘆息一聲:“那好吧。既然這樣,我只能把實話告訴你了。”

  他伸手攬住了馮斯的肩膀。馮斯並不喜歡這樣親密的動作,但想到馮琦州大概是想要在他耳邊低聲說話,所以並沒有躲開。馮琦州果然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說:“事情是這樣的……”

  他的聲音很小,周圍又太過嘈雜,後面的話馮斯就聽不見了。他不自覺地偏了偏頭,更加靠近馮琦州,突然之間,他感到脖子一緊,馮琦州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時悄悄移到了後頸,並且用力掐住了後頸的某個部位。他立即覺得眼前發黑,想要掙紮呼叫,卻完全用不上力。

  緊跟著,脖子上傳來一下輕微的刺痛,像是有什麽很細的針紮了進去。馮斯眼冒金星,身體變得像鉛一樣沉重,意識漸漸模糊了,耳朵裏喧鬧的人聲也漸漸隱去。只是在昏迷之前的最後時刻,他聽到馮琦州仿佛在很遙遠的地方大呼小叫:“兒子!你怎麽了?兒子!”

  醒來的時候,馮斯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地塞在一輛汽車裏。他顧不上腦袋仍然漲痛不已,先打量了一下周圍。自己正在一輛普通的金杯面包車裏,躺在後座上,除他以外,車裏只有正在開車的馮琦州一個人。

  他想要說話,卻發現連嘴都被一塊布堵住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馮琦州聽到聲音,頭也不回地說:“醒了?”

  馮斯悶哼一聲,算是回答。馮琦州接著說:“這件事完了之後,你想怎麽罵我就怎麽罵我,甚至想揍我也行。但這一次,我必須帶你遠走,把你藏起來。我不能讓你丟掉性命,哪怕你會為此恨我一輩子。”

  怎麽就扯到丟掉性命的話題上了?有這麽嚴重嗎?馮斯想著、猜測著、判斷著,但最終占據上風的還是這兩個字:不信。父親是個四處裝神弄鬼騙飯吃的江湖術士,甚至都不是一個真正的道士,對於他而言,危言聳聽嚇唬人應該是常事。

  他甚至進一步想到,這搞不好是父親安排的一個圈套,目的就是通過虛構的危險和偽裝的奮不顧身來和他修補父子關系。對於一個職業騙子來說,這種事原本不難設計。想到這裏,他反而有點佩服馮琦州了:我靠,你丫真狠。

  然而,如果現在馮琦州扯掉堵在他嘴裏的布,他一定會指著父親的鼻子,用一連串惡毒的言語咒罵父親。

  “別玩這些花招了行嗎,親?我看見你還不如見著某寶客服親切呢。

  “我媽已經死在你手裏了,還指望著能回到小時候把你當馬騎時的父子關系嗎?

  “我已經成年了,我有辦法自己養活自己,你給我的卡我一分錢都沒用過,所有的學費、生活費全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沒有你,我也餓不死。

  “我沒有你會活得更好,你沒有我也是一樣,我們就此分道揚鑣,永遠從對方的生活裏消失好不好?”

  他在腦海裏把這些話重復了一下,又添加了一連串刺激性的詞匯,決定一到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就一口氣說出來。這些年來,他對於這種尷尬的父子關系早就厭惡透了,馮琦州這一次顯然出格的荒唐舉動更加讓他忍無可忍。就這樣把所有的話都說開吧,他想,就像用快刀斬亂麻。

  面包車繼續以高速飛馳著,此時已經是深夜,窗外漆黑一片,偶爾會有一點燈光閃過。由於多年高校持續擴招導致城區用地緊張,許多高校都把大一新生扔到郊區的分校,某些甚至全部本科生都在那裏。馮斯的專業運氣不錯,由於需要應用一些只有主校區才有的專業設備,因此留在了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