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靈虛露(第9/25頁)

降真質地堅硬,沫兒和文清力氣不夠,兩人只在旁邊看著。婉娘斜靠在躺椅上,雙眼微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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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黃三將昨天研磨好的降真和丁香露混合調勻,重新放在燉盅裏燉上。婉娘叫了文清和沫兒,將上次小公主送的千年雪蓮連同烏木盒子搬了下來,不舍地看了又看,將整株雪蓮拿出,遞給文清,簡短道:“快點,半個時辰之內,揉好,搗碎,淘凈。”

不知為何,沫兒看到婉娘的樣子,心裏很是不安。婉娘很少這樣急匆匆的,而且眼神中隱隱約約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讓沫兒覺得,一定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看到沫兒狐疑的眼神,婉娘回身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嗔道:“走神了?這款靈虛露可不比尋常,所以得慎重。”

看文清在那裏忙著,婉娘又道:“三哥,趁著這幾日不太忙,我想將三樓庫房裏的香料清點一下,那些個花草,該采摘的采摘,該修剪的修剪,提前做個打算。”

沫兒摸著腦袋,小聲道:“這誰定的香?要放整株的雪蓮,還連曼殊莎華都賠進去了。這生意不會虧吧?”

婉娘掩口而笑,道:“好小子,聞香榭後繼有人了!”連黃三也露出了笑容。

文清呵呵笑道:“沫兒,婉娘的本事你還不放心?虧不了的!”

沫兒訕訕地跟著笑,心裏卻更加不舒服。婉娘那句“聞香榭後繼有人”怎麽聽,都不太吉利。

雪蓮汁淘了出來,與蒸燉好的丁香降真露並排放在原本盛雪蓮的烏木盒子裏。一個是淡淡的綠色,一個是典雅的紫色;一個清香甘洌,一個芳香純正,兩股香味縈繞飄散,互為所依,仿佛一陣清風飄過,周圍瞬間清涼了許多。

婉娘深吸了一口氣,陶醉道:“真不錯!”拉過文清和沫兒,道:“修真香為千年極品,原是需用聖水方才能充分發揮作用。如今沒有聖水,所以今日將就著用了這些無根之水。可千萬要記住。”

文清連連點頭,沫兒卻更加起疑,道:“你……要去哪裏?”

婉娘一愣,道:“這大熱的天,我哪裏也不去。”

婉娘將降真丁香露與雪蓮混合,置入小玉瓶中密封,連同烏木盒子一起放在中堂的擱架上。沫兒今日看什麽都覺得不對勁,不由叫道:“幹嗎放這裏?”

婉娘好奇道:“為什麽不能放這裏?”

婉娘小氣得很,做花粉香料最是小心不過,平時稍好一點的香料或者半成品,唯恐出什麽差池,總是放在文清沫兒夠不著的地方,或者直接拿去樓上。可今日,靈虛露外加烏木,不知比其他東西名貴多少,放的地方卻觸手可及。

沫兒想說這麽個意思來,卻不知怎麽表達,吭哧了一會兒,賭氣道:“你想放哪裏就放哪裏。打翻了可別找我。”

婉娘嬉笑道:“呸!要是你打翻了,我自然找你。”

沫兒悶悶地垂下頭,玩弄荷包裏的降真香種子。

婉娘認真地盯著沫兒看了一眼,吃吃笑道:“你不會被逴龍咬了一口,變傻了吧。”沫兒翻翻白眼,不置可否。

那日在婉娘房間裏見到的逴龍,文清甚是喜歡,但沫兒卻討厭得很,特別是當逴龍將沫兒的手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細小的牙齒印後,沫兒堅決不同意它留在榭裏。文清雖然不舍,但還是聽沫兒的。所幸那個逴龍晚上自己逃走了,倒省了費心將它送出。

逴龍雖然不見了,但留給沫兒的陰影還在。沫兒一向認為,聞香榭裏是最安全的,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這個逴龍的出現,卻將沫兒好不容易形成的安全感擊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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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愈加炎熱,聞香榭裏的生意淡了許多,每日裏只趁著早上和傍晚涼爽的時候做一點兒活計,其他白天都躲在中堂裏避暑了。

一連多天過去,也不見有人來取香。靈虛露連同烏木讓中堂的氣溫涼爽了很多,沫兒和文清索性鋪張席子,晚上就睡在地上,倒也舒服。

可是情況似乎更加不妙——不是聞香榭,而是整個神都。沫兒和文清去北市購進香料,眼見街上的乞丐比以前多了很多,個個面帶菜色,衣衫襤褸。還有的拖兒帶女,舉家乞討。北市南市的街角,也有了頭插草標,跪在地上等候買主的少男少女,年紀大的有二十多歲,小的只有幾歲,有獨自一人過不下自賣自身的,也有為了救爹娘賣身的。

沫兒每次經過,都視而不見,不是沫兒心狠,而是不敢看——他一看到那些頭插草標、目光呆滯的孩子,便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自己,那種傷痛和無奈會像豐水期的洛水一樣將他淹沒,直至絕望。

每次外出一趟,聞香榭裏都會不開心許久。文清是悲天憫人,沫兒是感同身受,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相對嘆氣,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