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龍涎香(第5/13頁)

柳中平尷尬道:“不用了。實在對不住,今天下午她一直哭鬧個不停,沒辦法,我只好抱著找到這裏。”

婉娘道:“不如這樣,柳公子自己回去,明天一大早再過來,寶兒就交給我帶一晚,如何?”

柳中平躊躇不語。婉娘吃吃笑道:“你是擔心我做不好寶兒娘?”

柳中平臉紅了,笑道:“姑娘說笑了。將寶兒交給姑娘我放心得很。我是擔心寶兒半夜醒來哭鬧,影響姑娘休息。”

婉娘道:“你叫我婉娘好了。我自有辦法,保證寶兒安穩一夜。”

柳中平回頭看了看寶兒沉睡的小臉,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婉娘笑道:“快走吧快走吧,閉門鼓要響了。”

送走柳中平,婉娘坐在寶兒身邊,不時撫弄一下她的頭發,或者幫她整理下被角,還真像一位母親的樣子。沫兒疑惑道:“你不會真想做寶兒的娘吧?”

婉娘一副沉醉的樣子,輕輕摸著寶兒的臉,一臉慈祥道:“唔,有個孩子真不錯。”

沫兒哂道:“你怎麽不自己生一個?”

婉娘毫不害羞,撫掌笑道:“好主意,我就自己生一個玩兒,權當是養個小玩具。”沫兒刮著鼻子羞她。

〔三〕

寶兒跟婉娘一起睡,一晚也未聽到哭鬧。第二天一大早,柳中平就趕了過來。寶兒已經起床,婉娘精心地幫她梳了小辮,在臉頰處淡淡地搽了胭脂,早餐時又喂她喝了一小碗的豬骨湯,看起來精神很多。寶兒也不再像昨晚一樣叫“娘”,而還是稱呼婉娘為“姨姨”,拉著她的衣襟亦步亦趨,就像一條小尾巴。

因為要制作龍涎香,柳中平和寶兒商量,等下午再來看姨姨,寶兒卻不肯走,並極其乖巧地道:“寶兒不會妨礙姨姨做活的,就在旁邊看著。”柳中平無法,只好陪著寶兒在聞香榭。

婉娘取了龍涎香來,拿出其中長條狀的,交黃三研碎。寶兒皺著小鼻子猛吸了幾口氣,突然叫起來:“爹爹,是娘的味道!”再細細分辨,又噘起嘴巴,失望道:“不是。”

婉娘奇道:“寶兒對這種味道很熟悉,是不是?”

寶兒稚聲稚氣道:“我娘給我做的香囊和香粉,同這個味道有點像。”

柳中平無可奈何地笑笑,道:“寶兒說好不許打擾姨姨做事的。”

婉娘笑道:“不要緊。”

沫兒在菜園子邊的石頭下發現一堆土鱉蟲,大聲叫寶兒過去看,文清來抱了她去了。

柳中平見寶兒走開,道:“婉娘,在下實在不知說什麽好。”便將自己的家世、寶兒的情況和盤托出。

柳中平原是長安人氏,家中常年經營茶葉糧油生意,雖稱不上是家財萬貫,也算是個富庶小康,“柳氏茶行”在長安一帶也小有名氣。柳中平性格豪爽,不喜約束,最喜周遊四方,廣交朋友,這幾年慢慢地將家族的傳統生意交給老管家經營,自己四處遊玩,依仗對寶物鑒賞、玉石鑒定的獨到眼光,倒騰些古玩玉器,竟也狠賺了一筆。

五年前,柳中平到江南一帶遊玩,認識了一位周姓女子,性情靈動,見識過人,兩人一見鐘情,很快便締結了婚約。婚後不久,周氏懷孕,柳中平將為人父興奮異常,便守在家裏等待妻子臨盆。及周氏身懷六甲,一朋友相請,邀柳中平去臨汾鑒定一件玉器,道三五日即回。誰知就這幾日不在,周氏不慎跌了一跤,不足八月便生了寶兒,周氏自己也元氣大傷,在寶兒不足兩歲時,一縷香魂悄然飄散。

寶兒幾個月大小時,周氏已經發現寶兒不能大笑,一笑便口唇青紫,甚至昏厥,當時只道因為早產體質太弱,加上周氏照顧周到,尚不算嚴重。周氏去世,柳中平傷心欲絕,帶著幼女離開了長安,後來發現寶兒心悸症狀越來越明顯,便開始四處求醫問藥,這兩年多來,走遍了天南地北,從禦醫郎中到遊醫術士,各種正方、偏方都試了,寶兒卻越來越瘦弱,心悸發作的次數也愈發頻繁。

七八個月前,柳中平帶著寶兒到了嘉興,無意之中聽一個老郎中說石花的靈魄果可治心悸。可是石花長於陰石之中,很難探訪,柳中平帶著小女兒也甚為不便,便將寶兒放回老家,只身四處查找。找了半年依然空手而歸,寶兒身體也越來越差,憤懣之間,到一個酒館喝酒,認識了盜墓的刀疤臉楊虎,聽到關於神都洛陽紫羅口的聚寶盆一說,當即認定所謂的聚寶盆便是石花。

七月初,柳中平和楊虎來到汝陽,仔細查看了地形,發現潭下水向變化莫測,十分兇險,憑兩人的水性想挖出石花難度較大,於是重回長安,重金聘請了渭水漕運碼頭上的一個打手瘦子阮要。這個阮要原是海邊疍民,被漕運老總看中帶回長安,專司打撈、勘察河道之事,面冷心硬,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貨色。三人約定九月中旬齊聚紫羅口,伺機挖出石花。寶兒多日未見爹爹,非要跟了來,柳中平無奈,只好帶了她,原本將她和奶媽安置在洛陽,結果寶兒不依,又帶著她一起住在紫羅口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