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歿日之章 第十章 新生

太白星君一直覺得帝都的風水不好。不管是帝都、新帝都,都一定有問題。

前任帝嚳堅持在南獄接帝位,這任的天帝更慘,他幹脆在濱海接帝位了…因為他正在巡視海岸嚴重侵蝕的問題。

南獄好歹還富麗堂皇,百官朝拜還有個獄廳。濱海?朝臣可是跪倒在沙灘上朝拜的,新任天帝敷衍的說,「嗯嗯嗯,好…喂!繕府有沒有吃飯啊?!偷懶的話消波塊就舉不起來啦!賣力點好不好!…啊?什麽?起來起來,跪著幹嘛?什麽?

即位大典?好了好了,拜過就算了…那個誰,就是你!別偷懶啊!」

「………」

君心繼任天帝以後,什麽都好,就是非常缺乏身為帝王的自覺。這點太白星君非常不滿。

但副天帝…很有自覺,但不是天後的自覺,這也很令人頭痛。

這位人望甚至比君心帝高的副天帝,真是非常堅持「副手」的本分。連要她稍微出頭一點都不可能。她上任第一件事情是以副天帝的身分,立下一個令人瞠目的規矩:

無職元首夫人不可幹政,並且包括元首在內的仙官都受禦史彈劾監察,沒有例外。

不但如此,她還擬定了一套嚴格管理從元首到官吏的監察制度,甚至還有公家考試選拔仙官。看她每日如此忙碌,還有余裕擬定大綱,邀集星君等一幹文官、武將來編纂細目,甚至還邀百姓來集思廣益。

第一部「法典」就是出自她的策劃,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細膩,想得深,看得遠。

說不定她比君心更適合當天帝。

「沒那回事。」她淡淡的回答,「我是君心的副手,幫出主意是應該的。我太冷了,不適合當什麽天帝。」

她的確缺乏權力欲,覺得那是麻煩的東西,何況她一直不太注重人際關系。但君心不會去考慮這些瑣碎的行政,太白星君又當了太久的天官,不大看得出來弊端。

畢竟,她是飛頭蠻族長女兒,若不是滅族,她應該是一族之長。她還小的時候,就接受了族長教育,一直沒有忘記。在人間潛沈時,她也一直注視著諸般長處和缺點。

所謂書到用時方恨少。還在人間的時候該多看幾本政治類的書的,結果現在擬出來的「法典」非常粗略。但是法典可以漸漸增修,先有個規模,有個方向就好。

畢竟要時時旱災變的後遺症對抗,也不要太擾民了。

抓起一把泥土,她皺緊眉。就像人間有工業之害,天界也有咒法之災。過分濫用咒法,打造起富麗堂皇、壯麗非凡的天界景象,付出的代價就是大自然的抗咒性。

抗咒性使得大地、河川、海洋接受咒的程度越來越遲鈍。為了抗咒性,天界就用更強的神力去壓迫,於是豎起龐大的法陣和法塔,榨取天地的靈氣。於是越來越耗竭,抗咒性越高,成了惡性循環。

這樣頻繁的使用咒留下很不好的後遺症。第一個就是天人的生育出了嚴重問題。

近幾千年出生率低到接近零,逼得天人得去人間取善魂來轉化,然後在人間引起失衡…又是一個惡性循環。

若放著不管,恐怕整個東方天界終究會死寂。老死的人口無法得到補充,災變又失去太多百姓。

試試看吧?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有沒有用?既然周朔都可以將他鄉做故鄉,為什麽她和君心不行?

「跟人類或眾生有交集,真的是麻煩的事啊。」她喃喃著。

* 大災變後二十年。

花了二十年的時間,終於將不斷崩毀的大地穩定下來。雖然還常常有地震海嘯,新天帝又提倡「儉約施法」,以往優渥舒適的生活不復重現,但日子的確一天比一天好過了。

不過他們的天帝和天後,終於願意搬出破帳篷…然後住進茅草屋。他們樸實到接近刻苦的生活,讓誰都不好意思抱怨。

這些太白星君都可以忍耐,但是君心麾下直屬的軍隊依舊稱為「叛軍」,讓他非常難以忍耐。

「你不是叛軍頭子了,你是天帝欸!」他表達了嚴重的抗議。

「我是叛軍頭子。」這點君心怎麽說都不讓,「我永遠都是。叛,就是半反。我要永遠提醒自己,我的確是殺上天界的,但我不是反對一切。我反的永遠是不好的那部份,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通通反到底。我一定,得一直記得這件事情。

他握緊拳,「我是叛軍頭子沒錯!」

第一次,太白星君沒有爭辯,他只是瞪了君心一眼。「該說你是太有自覺呢?還是太沒有自覺?」

得他走遠了,殷曼說,「『叛』的部首不真的是『半』。」

「…親愛的,妳好討厭。」

***

然而殷曼的堅持,終於開花結果了。災變後二十年,在大幅削減法陣和法塔後,幾千年來,在一個平常的天人百姓家,誕生了一個自然生產的嬰兒。健康肥胖,非常正常的天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