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逢幽靈船1

2XXX年12月23日,北歐,挪威海。

突突突突~

有規律的引擎聲在平靜的夜晚高歌,一艘中型科考漁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極明亮的光束從船頂那排功率超強的探照燈裏射出,警惕地來回掃描。

此時,這片海域裏只有這一艘船,像個落了單但又不急於攆上大部隊的沉著士兵,獨自一人穿過幽暗的夜色,不緊不慢地向著北方行駛。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往外翻著細微海浪的筆直水跡,嘩嘩作響。

今天白天出了一整日的太陽,連帶著晚上的天氣也很不錯。沒有霧,擡頭就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子,稀稀拉拉的閃爍不住;裹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依舊不帶歇地吹著,溫度仍然維持在零下,可總覺得比前幾天溫柔了許多。

平安夜前夕的挪威海,看起來特別順眼。

立在漁輪甲板上的男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順手掐滅了指間燃了一半的香煙。

如此深沉的夜晚,如此寂寞的海洋,打造出了最適合培養回憶的溫床。

看著余煙裊裊的煙頭,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笑容裏藏著慶幸與……懷念。

七年前的他,是斷不敢與香煙為伍的。

為什麽?

呵呵,只因為當年有一位天下無雙的恐怖女子曾對他下過必殺令,稱一旦發現他與尼古丁沾上關系就立刻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撕嘴拔牙之前還要把整包香煙連著盒子都吞下去。

這種威脅不是不嚇人的,尤其是威脅他的這個女人向來言出必行。

想到這兒,當年與她在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經歷頓時系數浮現眼前,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同他有著永世也割不斷的血緣關系的親人——他的堂姐。

說來,這位血親不只是他們整個家族裏的極品,簡直就是整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神奇人物,讓你窮盡一生都不可能遺忘的女子。

盡管回憶裏大多是她對自己的種種“調教”,但是,他想念她,非常想,從心底裏想。想念她對自己的大打出手,想念她對自己的橫眉豎目,想念她對自己的語重心長,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自從她失蹤之後。

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的家族他的親人,委實遭遇了太大,甚至是太惡劣的變故。

一家之主的奶奶無疾而終,身為家族接班人的堂姐下落不明,素來可親的堂姐夫莫名其妙地行同陌路,再不記得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毫無預兆,好好的一家人一夜間分崩離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男子嘆了口氣,一團白霧從口中跑出,轉眼就被海風吹得無影無蹤。

這七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堂姐的下落,雖然很多人,包括當初插手此事的警方都認定他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人世。

他偏不信。

雖然只是堂姐弟,但他們自小便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彼此間的感情絕對不輸任何一對同爹同媽的親姐弟。他跟她,也是血脈相連,生死之間,總有感應。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外人無法體會。

總之,他篤定她還活著,活在世界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

想來,昨天在夢裏又見到了她,揪住他的耳朵要他每日勤加修習,不要給鐘家丟臉,兇神惡煞之狀一如往昔,有如真人駕臨,嚇得他從床上跳起來,不分東南西北拱手討饒,驚醒了同住一房的所有人的美夢。

這麽多年來,每次夢到她的情景總是大同小異。

他不禁搖頭一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年少時遺留下的心理陰影。

那些往事,平常人永遠不會擁有的特殊經歷,一樁樁一件件,過電影一樣在他腦中閃現,致使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許多。即便身在這樣一個平靜至極的夜晚,這些已經被回憶了無數次的回憶,仍然沒有失去一星半點的驚心動魄。

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氣,自嘲般地搖了搖頭。

滴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音驀地響起,將神魂外遊的人拉回了現實。

男子把別在腰間的衛星電話放到了耳邊:“喂?!老爸啊,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