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糖果天後

相思覺得自己必須要去看心理醫生了。

她竟然一直在為李家擔心。如果她再也不做這個夢了,會怎樣?李家人會不會全被表叔殺了?

她猛地搖了搖頭,禁止自己胡思亂想。那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她並沒有穿越,也不會真有一百多人等著她拯救。

可不知為什麽,相思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件事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過。如果她不回去,就會有非常可怕的後果。

她一定是病了,否則怎麽會相信這麽荒誕的事情。

她決定去做一次心理咨詢。

但是主樓太大了,相思無法找到心理咨詢教室。主樓裏面的指示牌繞來繞去,不是土木專業的,根本不可能看懂的。幸而,她找到了最方便的辦法。

“同學,心理咨詢教室怎麽走?”

“心理咨詢啊?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左拐、左拐、再右拐就到了。”

“謝謝你啊!”

問路,始終是最便捷的方法。如果,不是那麽多左拐右拐要記的話。幸好,相思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左拐、右拐。

右拐、左拐。

相思順著那位同學的指點,踏上了茫茫征程。

左拐、右拐、再右拐。

她長舒了一口氣,在甬道的盡頭,只有一扇門,她不用再判斷心理咨詢教室究竟是哪間。

她深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裏面沉默了一會,然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Iwillcallyouback.(我一會再打給你)”然後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相思不由緊張起來,是打斷了別人的通話麽?她不禁有些內疚。

隨即,這個聲音再度響起:“請進。”

語調中帶著寬容與諒解,相思緊張的心不由得稍微松了松。

她打開門,低著頭走了進去。

“老師,請您一定要幫幫我,我遇到了個很麻煩的問題,我……我覺得我的心理有問題……”

她不敢擡頭看那位老師,雙手緊張地拽著背包帶,將這幾天來發生的事復述一遍。最後,她說起了自己的困惑。她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對這些夢中之人如此關心。

終於,她講完了。忐忑不安地等著老師分析她究竟得了什麽病。

老師沉默著,似乎在思考。緩緩地,他說:“這位同學,你是叫相思吧?”

相思忽然覺得他的聲音如此熟悉,她不由得擡起頭來,不禁驚叫了起來:“楊……楊教授?”

她困惑地繼續問了第二個問題:“您,您還教心理咨詢嗎?”

楊逸之微笑:“心理咨詢教室,在對面。”

相思掰著手指數。

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左拐、左拐、再右拐。

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左拐、右拐、再右拐。

不對,她好像是走錯了!

相思窘得臉立即紅了起來。急忙躬身行禮:“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她抓住書包,向外跑去。楊逸之微微笑了笑,站起身來,雙手撐在課桌上,微微欠身看著她。秋日的陽光越過彩色玻璃,投照在他臉上,帶起一片溫暖的暈光:

“相思同學,我恰好也有心理學碩士學位,能不能讓我幫你分析一下呢?”

相思回過頭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那一片暈光。楊逸之的笑容是那麽溫柔、真誠,沒有半分譏嘲的意味。她忽然有種感覺,無論她做了多麽荒謬的事,他也不會嘲笑她,他只會相信她,幫助她,不離不棄。

她不知不覺中已轉過身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呆呆地看著楊逸之,臉上還掛著方才的羞紅。

這一刻,陽光也傾瀉在她的身上,讓她黑框眼鏡後的臉變得生動起來。

楊逸之的心中也不禁一怔。

他似乎看到了一場其妙的幻境,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哪個遙遠的國度裏,他曾在秋水對岸,白衣勝雪,為她彈奏著流傳千古的琴聲。

這一刻,他竟不懷疑這是錯覺,而是曾真實存在過的記憶。

風間水上,一瓣瓣飄落的蓮,就是她靨上的嫣紅。

在同樣的幻境中,他們同時沉默了。

陽光輕輕流過。

一股淡淡的憂愁的情緒,隨之在他們中間漾開。那是曾經記憶,歲月滄海桑田,已遺忘了來生相守的上古誓約。

只是凝望,便足以沉醉。生命,卻像是已有了一次繾綣的纏綿,雖仍陌生,卻已熟悉,宛如契合多年的好友。

相思的神情更迷惑了。她更加確信自己的確得了病,而且是很重、很古怪的病。

“我……我走了……”

她喃喃道,雙足卻沒有分毫挪動。

楊逸之默默吸了口氣。他的思緒飛速地穿梭著,將一切所感所覺組合在一起。隨即有了判斷:“相思同學,我想,我們應該先去酒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