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認識了大帥,我進了軍營

本朝太平日久,道上沒有聽說有什麽強盜。不過看我一個殘廢之人,恐怕真有強盜也懶得向我動手。

我已經梳了頭發,換了一身布衣,在京城南面最近的千橋鎮雇了個長隨。

他長得不錯,方臉大耳,可惜有反骨。

師父說占蔔相測之學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所以,我並沒有指望他能跟我很久。不過,他跟我的時間也太短了,第二天就拿著我的包袱不知所蹤。

萬幸,我在輪椅之下裝了暗格,值錢的物件都在我身下,包袱裏只是一些散錢和替換的衣物。

殘廢總是不便的,客棧的掌櫃為了方便我,我也為了省錢,就租下了底樓的雜物間。長寬不過數尺,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之外別無它物。

我央人買了紙筆硯墨,在白布條上寫了四個字:醫字相蔔。找來一塊幹凈些的木板架在輪椅上,我有了賺錢營生的行頭。

老板是個好人,為了方便我輪椅的出入,連門檻都拆了。出於感激,我替他寫了幅匾額,即便不算絕世之筆,總比他現在用的那塊要好上許多。

日子還是一天天在過,我成了鎮上略有名氣的相士。雖然我把醫放在了首位,但是找我的人更多還是看相占蔔。人就是這樣,不知道未來之前總想知道,知道後又有諸多煩惱。我不是什麽“鐵口直斷”,所以我只說他們想聽的話,混口飯吃。

不過師父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裏,他說,虛綦之的徒弟不能做一輩子的獄卒,可是我現在比之獄卒又有什麽不同?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早早就出了門。

因為有一個廟會,今天的客人也特別多。

一個身穿綢緞的半百富紳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會測字嗎?”

我點了點頭。

他在紙上寫下了一個“篍”字。

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竹木茂之於上,蕭索隱之於下。表面風光皆可見,不知來日心秋人也愁?”

他一旁的一個長得很漂亮的侍童,臉上已經寫滿了怒意。

“裘,還是篍。”他又寫下一個同音字。

“狐袍不暖日,求衣怎能得?”我還是搖了搖頭。

“蔣老爺,我們別和這個江湖術士糾纏了,快些走吧。”侍童道。

我笑了笑:“五文錢,多謝惠顧。”

那富紳也笑了:“我再寫個字,你若是能猜到我的來歷,我給五兩銀子!”

“請。”我不是自信,只是現在圍觀者眾,都是街坊,若是我不敢,招牌也就徹底砸了。不過我已經有了眉目,八成把握。

“蔣。就以我的姓來測吧。”那人手起筆落,笑著看著我。

“我總不好直言閣下是個草頭將軍吧。”我也笑了。

富紳大笑:“今日得見小友,實在有趣,聽聞千橋鎮的萬合酒樓以壁火烤鴨聞名天下,若是不棄,不如把酒一敘?”

我當然不會嫌棄他。

不過我卻不喝酒,我只喝茶。

說是一敘,還真的只敘了一句。他似乎滿懷心事,只是喝酒。

“再幫我測一字。”他說著,沾酒在桌上寫下一個“因”。寫完,又補了一句:“今日閣下測的無一個好字,還是求先生看看仔細。”

我一笑,仔細端詳著這個方方正正的字。果然是骨架嚴謹,功法得度,金戈鐵馬之氣赫然。

“國中一人,可見閣下的確是國士無雙。”我說。

他看著我,並不滿意。

“有心為因,自然是生於恩,可見閣下知恩圖報,真丈夫也。”

他還是看著我。

“閣下以水為媒,是為洇,可見兇中帶吉,總能過去。”

他嘆了口氣,道:“承您貴言,但願如此。”

“不知閣下要問什麽?”

“兵事。”他吐出兩個字。

“若是問兵事……”我略一沉吟,“兵書有雲:勿擊堂堂之陣,勿邀煌煌之師。將軍能寫出如此堂皇規正的字,此行或是大吉。”

“誠如先生所言,但求上報君恩,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他的臉色略微有些轉霽。

我不再說什麽,其實,若是兵事,“因”帶“囚”形,或有階下之辱。

“不過,兵者,詭道也。即為詭道,自然吉兇不可測,將軍還需小心。”我不忍心騙他,還是暗示道。

他一笑,道:“原來先生對兵家還有涉獵,不妨一論。”

“草民身居陋巷,耳聾目瞎,不敢妄論。”

他故作神秘地靠近我,吐出兩個字:“西北。”

師父曾經說過,天下動靜,一動一靜。亂世之後必有盛世,盛世之中必伏亂根。西北是我朝腹地,聽聞與野食國相接,其地華夷雜居,早兩年便有不服君威之傳。

“草民試言。”我一拱手,“若是西北有事,國之大禍將至。所謂兵勢如水,西北之地廣袤勝過中國,貧瘠不下蠻荒,民風剽悍三歲孩童即能舞刀弄棒。進攻,入陽關,陷酒池,得金城即可跨馬中原如入無人之境。退守,聽聞南有沙漠無垠如海,非土著不可生;北有祁山連綿萬裏,非鵬鳥不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