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青童】2(第4/5頁)

聶巧人的眼神有些復雜,臉上有片刻的猶豫,他說:“我暫時無法化解我的恐懼,但又始終丟不開過去。”

“又怕又想知道?”我覺得自寒明洞事件之後,聶巧人離我更“近”了,起碼,從前這個男人不會輕易跟人談起自己的“恐懼”。我也好奇究竟他曾經歷過什麽,才會對那烏川盡頭無法釋懷,他本可以對過去不聞不問,繼續當他的聶大人就好,反正我已經不打算揭穿他了。

他點點頭:“這種心情大概很難理解。”

“是要弄明白的。”我表示並不難理解,“過去雖然並不太重要,但起碼是我們的來處,可以不在乎,但這種不完整感也挺討厭的,”

聶巧人沒說話。

“你既然查了這麽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我又問,“胖三斤只告訴我,此地易入難出,只有一年一開的龍門是唯一出口。那麽龍門在哪裏?開啟之時是否誰都可以通過?這些你應該知道才是。”

“事實是,不到龍門開啟之期,誰都不知龍門位置所在。”他如是道。

“魚門國中百姓眾多,能有幸親見龍門者,鳳毛麟角。每年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能收到‘龍骨帖’,據說那是一塊用龍骨切成的方牌,上刻龍門位置,得之者可往龍門去。但僅得帖者一人可以,即便你將龍門位置告訴他人,別人也是去不了的。此物珍貴,連我都不曾親見過。”

我想了想,突然問:“你想過要離開魚門國嗎?或者說,這裏的百姓們有過‘離開’這個概念嗎?從我這些日子的經歷跟見聞來看,大家好像並不熱衷這件事。”

“求而不得太久,大概就會習慣成自然了。”他看著窗外,“但,始終有人無法習慣吧。”

“你嗎?”我直言。

“對我而言,身在哪裏都一樣,我只是不想活得像一只被豢養並且隨時可以被戲耍的獸。”

他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睛,道:“你也不想,不是嗎?”

我本來想跟他說年底我就會離開了我只是魚門國的過客,但又把話吞了回去,總覺得一說出口,就把他推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有點不忍心。

“你用‘被豢養’來定義你現在的生活?”我反問,“你覺得魚門國是個籠子嗎?”

“難道不是?”聶巧人皺眉,“你,我,這裏每個人都沒有說走就走的權利。此地唯一的優勢,是絕大多數被關起來的人,並不覺得自己是囚犯。”

是,連我都不覺得自己是被流放於此的“罪人”,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過日子而已,而且這地方還不賴……

“所以你跟我講了這麽一堆,跟你要我出席三府會考究竟有什麽關系?”說再多,我也必須回到這個問題。

他深吸了口氣:“天衣侯。”

我一愣。

“據說天衣侯之所以叫天衣侯,是因為他做事天衣無縫。”他又一次皺起眉頭,“他一直活得像個影子,但魚門國之內,似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可能連我都難以例外。我一度擔心過有朝一日他會揭穿我的身份。但是,沒有。是他沒有發現,還是知而不言,我猜不到。”

他頓了頓,道:“但是,魚門國的‘國書’在他手裏。”

“國書?”我不解,“什麽玩意兒?”

“國書記載了魚門國的來歷,以及進入與離開的方法。”他認真道,“若真要論國中最珍貴的東西,除了龍骨帖,便屬此物。只可惜從沒人見過,它就跟天衣候的真面目一樣,至今隱於暗處。”

“等等……”我突然覺得不對,“既然是國書,為啥不在國主府而在天衣侯手裏?”

“具體緣由,我也並不是太清楚。自我定居彌彌村之時直到你出現,這些年來國主之位一直空置。”他左右環顧了一番,“此物由他看管也算合情合理。若放到你手裏,我反而不敢放心。國中百姓大多不知此物之存在,但總歸有些別有他意的‘高人’對此物頗為上心。想來也是一群不願接受被囚禁這個事實的人吧。”

“那你是怎麽知道有國書的存在的?”我狐疑地瞪著他。

“查的地方多了,自然有蛛絲馬跡,以我的資質,順藤摸瓜也不是難事。”他坦白道,“當初我幾乎查遍了國中所有可供查閱的文獻典籍,包括官府璇璣塔中的各種記錄,除了那首七言詩,我竟然找不到跟魚門國誕生歷史有關的任何資料,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後來我知曉了國書的存在,也就格外留心起天衣侯府了。但天衣侯深居簡出,行事太過低調詭秘,我縱是官府首領,表面與他平起平坐,卻也難以接近他分毫。這些年我們最多的交集,無非是偶爾互通些無關緊要的公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