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太歲】2

哐哐哐!

從來沒人把不停的大門拍得這麽響。

我前腳剛進屋,後腳就把我給震了回去。就算是聶巧人和天衣侯的人來找我,也不敢下這麽大力氣!

“誰啊這是?!”心情本來就不夠爽朗的我沒好氣地沖到門前,猛一下拉開大門,劈頭就罵,“敲這麽大聲是想拆我房子嗎?!”

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一股銷魂的大蒜味就撲面而來,熏得我連退八步。

“您是老板娘?不停的老板娘?”

伴著一聲驚喜的呼喚,更濃郁的蒜味快馬加鞭朝我撲來。五十來歲的光頭大叔,比我還矮半個頭,穿著像是小了一碼的綢衫,露出一口並不好看的牙,一臉興奮地盯著我。

我掩著鼻子,甕聲甕氣答道:“自然是我。”

沒有一點點防備,他就這麽向我撲過來了,雙眼放光。

然而有人比他動作更快,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咋?大白天的還想耍流氓?”敖熾嫌棄地瞅著地上那四腳朝天的家夥,皺眉,“你把全東坊的大蒜都吃了是不是?這麽臭!”

“哎唷……”大叔揉著肚子,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一邊從袖口裏掏東西,一邊又朝我走過來。

敖熾擋在他跟我之間:“有話就站那兒說!不然別怨爺拆了你的骨頭!”

大叔停下步子,一個沉甸甸的小布包被掏出來,抖開,嘩啦啦一陣響,好幾條沉甸甸的金鏈子落到地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給您的,都是給您的!”大叔捂著肚子,總算是恢復了一點正常人的樣子,“聽說不停專為人尋找失物,我有急事相托!”

客戶?我瞄了一眼地上的金飾,迅速估算著它們的重量,臉上立刻由陰轉晴,撥開敖熾走到大叔面前,忍住蒜味笑道:“您早說呀,嚇得我以為家裏來瘋漢了呢。我夫君手沒輕重的,您沒事兒吧?”

大叔趕緊擺手,咧嘴笑道:“也怪我太激動,一見老板娘您就跟見了親人似的,唐突了唐突了!”本來我想說屋裏坐吧,但一考慮到這漫天遍野的大蒜味,我改口道:“院子裏坐吧,就沖您拿我當親人,怎麽也得喝杯好茶才是。”說罷又趕緊把金鏈子撿起來,裝模作樣地要還給他,“您都還沒說丟了什麽,我也還沒答應要不要接這樁生意,金子您還是先收起來。”

“不不不!”大叔慌忙把金鏈子推回來,“不管老板娘您接不接這單生意,這些都是您的,權當是個見面禮,買賣不成人情在。我成大遠沒別的意思,就是敬佩老板娘的為人,老早聽說您的不停專為人尋找失物,童叟無欺,連老太太的假牙都能找回來,不但有本事,又是菩薩心腸,哪怕今日您不幫我,能見到您一面,我也倍感榮幸呢!”

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一出口,連那股蒜味都不那麽令人討厭了呢。

“來來,坐坐坐。成老板是吧?”我喜笑顏開地將他領到院子裏的樹蔭中坐下,又喊來胖三斤給他徹了一杯香氣撲鼻的鐵觀音,“喝茶喝茶,這天氣怪熱的,歇歇再說。”

他端起茶杯嗅了嗅,連聲說好茶好茶,但旋即又放下,急迫道:“老板娘,不管怎樣,還是希望您能幫我一把啊。”

“丟啥了?說說看。”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敖熾坐在我旁邊,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拿一把大蒲扇使勁兒扇風。

“宅子。”他脫口而出。

“房子也能丟?”敖熾噗嗤一笑,“難不成還長腿跑掉了?”

他長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東坊南郊那所大宅本是安家祖宅,據說安家乃是個百年大族,人丁興旺,顯赫一時,只怪時運弄人,這幾十年來越發凋敝了,現在就剩一位安老爺子主事,膝下還有一位小少爺。去年立夏之時,安家少爺拿了祖宅的房契來我錢莊借錢,說好一年還清,逾期即拿祖宅抵債。我寬限了他們好幾日,也不見他們拿錢來還,我自然就拿了房契與當時立下的字據去安宅收房子,誰知他們竟一口否認有借錢這回事,甚至說根本不認識我,死都不肯搬出去。我氣得呀,白紙黑字的事啊!可恨我又不是那些狠辣貨,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對付,索性帶著手下住進安家。可沒住上幾天,我貼身收藏的房契不翼而飛。這必然是安家人搞的鬼啊!這年月,欠債的倒還厲害過放債的!別人都當我們開錢莊的心狠手辣,賺的也是容易錢,哪個知道我們這些正經人的苦啊!”說完,他還可憐巴巴地抹了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