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年】 2

2.

春天的夜晚總是比別的季節多了幾分溫柔與甜美,尤其天空還有半彎月亮時。

兩個娃早早地睡了,敖熾給他們講睡前故事才講了一半,之前跟著我一路奔波也是疲憊,畢竟還是那麽小的年紀。

之前信龍弟弟把衣櫃當作安樂窩,每天都睡在裏頭,現在兩兄弟則一起擠在衣櫃裏繼續訴說兄弟情義,不過沒說多久就傳出了通俗跟美聲兩種呼嚕聲……委屈的阿燈吃了比平常多一倍的土豆條,又把池塘裏的青蛙當球拋了好多次,這才委委屈屈地沉到水裏睡著了。胖三斤晚飯後就沒再出現,大概躲在房間裏悲傷地繡著花吧。

敖熾站在院子裏,身後就是我常坐的藤椅,可他卻還是直挺挺地站著,目光直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走到他身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他沒動,我也沒說話。

月色落在我們身上,好像有溫度似的。

良久後,他才略略轉過頭,說:“抱歉,我來晚了一點。”

“所以現在是你跟我道歉?”我嘆氣,“你爺爺怎麽辦?東海怎麽辦?”

“我還是那句話,那麽容易就死了的家夥是當不了東海龍王的。”他皺眉道,“我更擔心的是你們,我留在龍宮的每一天都不曾睡過好覺。我怕你們受欺負。”

我笑:“誰能欺負一個老妖怪和兩個小魔王。”

他轉過身,伸手從我衣領裏輕輕拽出怒面龍王,托在手裏端詳:“如果不是它,你大概都死過一回了。”

我把這個“護身符”塞回去,說:“那次只是我大意了。”

“大意可以無數次,但命只有一條。”他把我攬到懷裏,下巴擱在我的頭頂上,“從小到大我沒怕過什麽,只有你跟孩子是我的軟肋。”

我把差點跑出來的眼淚憋回去,擡頭看著他的眼睛:“你這麽跟我說話我很不習慣。”

他居然露出極溫柔的笑容:“僅此一夜。以後每天打你八遍。”

時間就這麽停下來吧,頭頂月光腳踏實地,我們一家安好,有吃有喝,六畜興旺。

“難得月色如水,坐下來陪大爺賞個月唄。”他一屁股坐到藤椅上,還把我也拉到他腿上坐下。

我也想好好賞個月,但又實在沒辦法不問他:“你到底是怎麽跑過來的?魚門國入口有結界,按理說沒有胖三斤來接引的話,你是進不來的!”

“天下有我去不了的地方麽?”敖熾冷哼,“我不過是去找負責東海交通運輸的船務大臣聊了聊人生,他就把能到魚門國的飛魚舟給我了,我上了船,就這麽來了唄。結界算個屁啊,我動動小指頭就能解決。就是這破地方實在讓我不開心,一個個老古董們看我跟看怪物似的,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穿越了呢。結果那娘娘腔跟我說這裏就是這樣的民風跟生活習慣。”

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不妥,但我心裏隱隱的不安始終沒有消退。

“你這一走,你那些叔叔伯伯們一定會鉆天入海地找你。”我皺眉道,“尤其那個無藏青霜,他橫豎是要找我們麻煩的。”

他狡黠一笑:“找我?有那麽容易麽?”

“你幹什麽了?”我瞪著他。

“談完人生之後,船務大臣那膽小的老頭子是斷不敢多說什麽的,我還弄了好多個替身讓它們帶著我的味道四面八方地跑,要找到真正的我,不花個一年半載是不行的。那時,你也到該出獄的時候了。”他洋洋得意道。

我一翻白眼,就知道他不會有什麽高招,除了跟人“談人生”。

“沒什麽比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他擡頭看著比剛剛圓了不少的月亮,“守在你們旁邊,我才能吃得香睡得好。”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好吧,不管那麽多了,既來之則安之,有敖熾在,倒也沒有什麽可懼怕的了。

只不過,此刻仍有一件事讓我心頭忐忑,在考慮半晌之後,我對敖熾說:“你來之前,我去替人處理了一個亂子。”

“然後呢?”他盯著我。

“我認識了一只妖怪,一只時妖。你聽說過這種妖物麽?”

“沒聽過……男的?長得好看不?”

我給了他一拳:“我說正經的!時妖其實是時間的結晶,也就是具象化的時間,有幹預時間的能力,但因為本身妖力很弱,所以不會鬧出大亂子。但是,時妖對未來是有預感的,盡管比較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