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傳紅(第11/19頁)

丹心忙道:“誰說的,他怎能和你相提並論?”

這冰洞深宮曲徑通幽,墟葬每一步看得入神,尋了玉葉念叨,炎柳在旁聽他說什麽九宮八卦,輕笑道:“你就蒙人吧,北荒的強盜,懂什麽風水!”墟葬面有訝色,“是啊,可你看這布局,不出意料,當有九個出口。”炎柳正待嘲笑,速威聽見兩人的話,奇道:“咦,你倒挺機靈的,除了這道門,的確還有八個出口。”

傅傳紅釘住腳步,把這幕奇景深深記在心中。姽婳嘆道:“人力與天工,如此妙到毫巔,雪山盜中大有能人。”

此處虛實相生,借景成趣,有無相成,眾人仿佛走入一幅天然圖畫。但見洞窟如樓閣盤根鑲嵌,銀妝素裹的晶壁宛若山水畫意,令人興起雲深不知處的嗟嘆。沿途確有通往外間的其他門戶,用碩大的皮簾子遮擋,迎面的獸皮上用彩線繡了奇怪的圖案,各不相同。

此間除了二百余名盜匪漢子,還有一百多名老弱婦孺,穿著麅皮或羊皮的袍子,腰系布帶,衣上用獸骨磨了紐子。最滑稽的是那些婦孺的帽子,把野獸的頭顱留在帽頂,豹子麅子盤羊老虎,各有奇趣。有個女娃子頂了一只雪貂頭花帽,眼睛水靈靈打轉,看得諸女我見猶憐。

庫贊把眾人安置在相連的數個雪洞中,車馬皆在別處由專人看管,不懼他們徒步逃走,故沒有限制他們走動。

那個雪貂頭少女始終遠遠張望,側側與姽婳伸手招她過來,合送了一只刺繡荷花香囊。女娃甚是雀躍,白白的小手一搖,呼啦啦擁上來十來個丫頭小子,圍攏兩人討禮物。姽婳慌忙向蒹葭求援,璇璣和玉葉也來湊份子,好歹每人贈了一件小玩意,皆大歡喜。

墟葬和丹心對沿路另外八個門戶很有興致,央人帶他們走走逛逛,速威樂得炫耀,自告奮勇做起向導,炎柳也跟去玩耍。

最慘的是皎鏡,不得不拖了卓伊勒和長生為所有傷者辨證救治,苦累一場不說,更落人白眼抱怨他們幾個是罪魁禍首。好在中毒者一劑藥下去即解,受傷者也都是皮外傷,處理一下就好,皎鏡罵罵咧咧為眾盜匪整理完了,反而有幾分不打不相識的意味,眾人信服他手段高超,到後來對他尊敬無比。

庫贊一個人提了漁網和半人高的魚簍,掀開一處門戶的皮簾,“我去捕魚。”

傅傳紅喜道:“我能不能跟去?”庫贊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就是多了你們,我才要跑這一趟。”依他的本意,隨便丟些吃食便罷了,速威卻不肯在中原人面前墮了自家顏面,執意要好吃好喝招待著。庫贊想來想去,天色將黑,去狩獵要碰運氣,不如捕魚。

紫顏聽了新奇,與傅傳紅一同披了鶴氅,趁了茫茫暮色,走出了冰洞深宮。

洞門外天凈山清,一個清澈見底的月牙湖泊如碧玉嵌在冰雪上,紅澄澄的夕陽散落在雪面,如同群花托著一片綠葉,越發晴翠妖異。

庫贊瞧也不瞧碧玉湖,徑直往北處高坡走去。兩人大步跟上,有種踏雪觀景的樂趣,邊笑邊談,不覺行過一座小山頭。

誰想庫贊越走越遠,直到兩人腿腳酸麻,暗暗叫苦,仍不見有停下的跡象。錦靴濕重,有時踩著雪中堅硬的冰石,硌得兩腳吃痛,庫贊又奔走極快,像雪地裏神出鬼沒的野獸。

傅傳紅頗感吃力,搖頭道:“我還能再走一會,只怕回程要跟不上。你大病初愈,暫停歇歇如何?”

紫顏臉上有抹奇異的妖紅,喘息聲也變得縹緲起來,仿佛雲中紙鶴,隨時會飄搖不見。傅傳紅急忙攙扶,紫顏澹然一笑,笑意未歇,散落的精氣神再度凝聚在他一雙深眸中,他擺了擺手,“我有護身符咒,不礙事。”

傅傳紅只得依他,不時看多他幾眼,姽婳的私語在心中浮現:“他是回來了,可像是符咒附身的人兒,有時看去,三魂七魄缺了一絲似的,不再像以前了。”

傅傳紅自是不信,毋寧說紫顏為了避嫌,特意與姽婳稍作疏遠。他心下感念,想尋個時機,讓紫顏不必如此。這兩人本是知己,情分既深,無需為他生了隔閡。

待到明月孤懸,雪山成了幽深的灰色,三人走了不知多久,庫贊終於停下腳步。紫顏與傅傳紅長長吐出一口氣去,只覺到了天涯。

一泓寒清碧水在夜色下皎皎閃亮,千點波光粼粼浮動,仿佛一面銀鏡收攏漫天星光,點綴塵間。及三人走近,無數瑩瑩晶亮迅捷地在湖中遊動,紫顏與傅傳紅方看出那是種發光的銀魚,一道道極美的流線宛若水銀,破清波,飛如舞,在碧水中嬉娛暢遊。

傅傳紅望得癡了,忘卻湖風清冷,任由峭寒夜風吹蕩顏面,飄飄然似不知今夕何夕。

紫顏撫掌笑道:“寒湖雪魚,妙景美味,今趟餓肚子來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