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第5/7頁)

長生奇怪地道:“少爺幾時吃起花來?”

“呀,你不知道麽,我只愛吃花,不過是陪你吃菜。”

長生目瞪口呆,“我也要吃?”

“當然,你學易容,自然要吃。最後不服五谷,只喝朝露,吃鮮花。”

“冬天沒花之時,難道餓死?”

紫顏想了想道:“那……就吃蜂蜜吧。”

長生痛苦地慘叫。沒有肉吃已經很殘忍,如今連素菜也要剝奪,還有水果……水果能吃嗎?

“唉,你想吃就吃吧。花生果,果是花之子,吃便吃了。”紫顏看透他心思似地道。

飯後,長生摸摸空蕩蕩的肚皮,心思飄到遠方。不知道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兩乘轎子載了莫雍容和晴夫人進了熙王府,從前後門分別入內。莫大人剛從宮裏回來,想來求見王爺,可惜王爺出門赴宴去了,莫大人便獨自坐在棲逸齋裏等待。

晴夫人請香歸來,梳洗後想請王爺共進晚膳,丫頭傳話說王爺不在府裏。晴夫人想了想,說有串耳環遺在王爺的冱泉軒,去取來再用膳。

書房裏筆墨紙硯都是難得之物,寶光盈目,只是見過了紫府的氣派,莫大人並不吃驚,負手踱步,四處都走了走,沒有看見那塊龍嬉朱雀佩。

晴夫人遣開冱泉軒的丫頭,裏裏外外摸了一圈,此間是王爺獨宿之地,有不少金銀細軟並骨董收藏。打開幾個箱櫃翻看,玉佩雖有幾塊,皆不是想要之物。

“你一回來就翻箱倒櫃,是不是這府住膩了,想收拾東西了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晴夫人身後傳來。

晴夫人一驚,鎮定地回過頭來。真紅大袖衫,外披蹙金銹雲霞瞿紋霞帔,一對金寶琵琶耳墜嘲諷地搖晃。刺目亮眼的命婦衣飾裏裹了一位年近四十的婦人,華麗中略顯憔悴,正是王妃。

晴夫人不慌不忙將青絲一撫,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道:“昨日遺了對玲瓏墜兒在這裏,還是上回過生日王爺贈的,想尋出來戴。姐姐不是要吃齋的麽?”

王妃“哼”了一聲,凝視她纖細嫩滑的手腕,玉樣的一截,難怪會勾去王爺的魂魄。

“不過是一串耳墜,丟了就丟了。王爺吩咐,這間屋子不許閑雜人進,你速速回去罷。”

晴夫人秀眉一蹙,“府裏出了什麽事?”

“王爺找人蔔過卦,這陣子容易失竊,你們都警醒些,莫胡亂走動。”王妃轉向身後,吩咐隨侍的丫頭,而後意味深長地笑,“最怕家賊難防。”

晴夫人點頭,蓋上箱櫃,慢悠悠走出冱泉軒。王妃只覺一陣香氣擦肩而過,回望那曼妙的身影,一點點隱在漸濃的夜色裏。

晴夫人回到房裏,心不在焉地吃完晚膳,走去琳瑯軒。夏日的晚風吹過,輕紗帳兒妖嬈飄拂,像腰肢柔軟的舞者在屋子裏翩躚飛舞。她點亮燈盞,隨意挑了一只紫檀百寶鏡箱,打開蓋子。

寶石蝴蝶簪,掐絲金鳳鐲,他知她愛收集首飾珍玩,但凡皇上的賞賜和百官的敬賀,大多賞了她。擡頭看整間軒室,幾十只箱子裝的都是珍奇之物。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暖意,涼冰冰的金玉不過是他的欲蓋彌彰。

唯獨,想到那個人溫暖的眼,她才會浮上隱晦的、甜蜜的微笑。他在書齋,不曉得找到那樣東西沒。

青靄渾身一顫,她是晴夫人,她是青靄。她的思緒遊走在兩個魂靈之間,卻都對著那人有同樣的依戀。她清晰地知道,那個王爺,是不愛她的。

她默默地揀出幾樣首飾,挑大的寶石、沉的金子收在懷裏。像日光下的暗影,有亮光時就安全。黑夜裏影子將不存在,她不知道有多少時辰留給她,去完成紫顏的交代。

且趁這一刻,貪戀所擁有的。

那塊龍嬉朱雀佩才是王爺心頭的最愛。晴夫人強烈地感到她的嫉妒,撕心裂肺地從心裏闖出來。她似乎嗅到它的味道,不覺站起身,向書齋走去。

莫雍容從書架上一本本取書來看,翻了翻又放回架上,晴夫人進門時,他失望地走回書案前沉思。

“大人未曾找到稱心的書?”

莫雍容向她微一躬身,朦朧的燈火下,晴夫人就如一只會咬人的貓,瑩瑩的眼睛閃閃發光。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夾雜了喘息,說道:“這世上,想找的東西往往就在眼前,卻總失之交臂。”

晴夫人走到書案前,離莫雍容不及一尺。曖昧的香氣浮沉,莫雍容和沙飛同時感到心跳加速。是了,不論愛這女子愛了多久,每回都仿佛初見。

但見她揚起纖瘦的手伸向書案上的矮幾,搬開放置的小銅爐,摸到幾上的金銀片子,輕輕一按,竟有個機括一彈。兩人互視了一眼,欣喜地翻開金銀片子,看到一塊玉靜靜地躺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