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點翠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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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看著玻璃櫃裏被燈光映照著而顯得更加陰森的青銅器,滿眼的問號。

好吧,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把大好的休息日浪費到博物館裏來。不過瞥了眼興致勃勃的湯遠小朋友,醫生還是認命地抹了把臉,繼續耐著性子看著玻璃櫃裏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古董們。

因為是周末,博物館裏並不像平常那樣人煙稀少,許多家長都帶著孩子來參觀。盡管熊孩子們已經盡力克制了喧鬧的沖動,但博物館內已不復往日的寧靜,到處都有著竊竊私語和歡笑聲。

醫生在青銅器展廳裏晃悠了一會兒,被一堆不認識的字和不清楚用途的青銅器虐得體無完膚,覺得自己就跟文盲沒啥兩樣,白念了十多年的書。他直起腰嘆了口氣,用視線掃了一圈,發現就這麽一晃眼,湯遠小朋友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只好順著人流到了下個展廳。

這個展廳是十裏紅妝特展,據說是在博物館的館藏之中整理出了一些古代女子的珠寶首飾來展覽。醫生對這些更沒有什麽興趣了,但這些好歹要比青銅器好看,他慢悠悠地欣賞著,看到好看的就拿出手機來拍張照。他早就問清楚了,這個博物館只要拍照不開閃光燈就可以。像他這樣的人非常多,還有拿單反來拍的,看起來相當的專業。

其實說是來博物館裏感受中國文化,了解古代歷史,但幾乎所有人都是走馬觀花,一晃即走。所以相比之下,那個站在一處玻璃櫃前好長時間都一動不動的藍裙女子,就特別的顯眼。待醫生走到她身畔的時候,發現她定定看著的,是一支藍綠色的金簪。

這支金簪是一只鳥巢的造型,頭部和眼睛都是球珠鑲嵌,身體部分卻是藍綠色的。那種藍綠色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制成,在燈光下閃著幽幽的藍光,並且還隨著人的走動,而變換色彩,從湖藍色到藏藍色,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醫生雖然不懂首飾,但看到這支金簪的一刻,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忍不住像那名年輕女子一樣,在這支金簪的展櫃前停下了腳步。

玻璃櫃裏的銘牌上寫著:唐朝雀形點翠簪。

點翠?醫生覺得這個詞有點眼熟,正想用手機搜索下,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兩下。

“怎麽來了都不來找我?”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語氣中的些許的意外。

醫生回過頭,發現跟他打招呼的是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大叔,他長著一副很有輪廓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歲月在他的額頭上刻下了幾道皺紋,更加增添了他的儒雅氣質。他的手拄著一根拐杖,竟是腿腳有些不便。

“啊!是您!”醫生呆了片刻,才想起來這個大叔是之前大半夜把逃家的湯圓特意送回來的大好人,當時還沒說上幾句話好好感謝人家,這位大叔就被同伴拽走了。此時遇到,醫生很是驚喜,琢磨著怎麽開口跟人家道謝,最起碼要請大叔這頓飯。只是還沒等他開口,他旁邊一直盯著點翠簪的藍裙女子也轉過頭來,跟這位大叔打了聲招呼道:“你好,館長。”

咦?館長?這位大叔竟是這個博物館的館長嗎?醫生頓時肅然起敬。對於他這個文科成績不好的人來說,博物館館長就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高不可攀啊!他正想多聊兩句,就發現這位館長大叔眼睛片後看著他的眼睛詭異了起來。

“你女朋友?”館長語氣詫異。藍裙女子一愣,連忙擺了擺手道:“我們不認識的。”

“哦哦!”館長大叔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

醫生也覺得頗為尷尬,他側過頭打量著身邊的藍裙女子,她的年紀大概在20歲剛出頭的樣子,皮膚白皙,清秀可人,只是在右眼處有兩厘米左右的紅痕,乍一看上去像是被什麽東西抓傷的痕跡,但醫生一眼就看出來那不是傷痕。

“這是胎記。”藍裙女子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目光,笑著解釋道。她的五官精致,這一笑更是清麗婉約,但這道眼尾的胎記卻極為突兀,破壞了她的美貌,讓人忍不住惋惜。

“那個……我是醫生,需不需要我介紹一下我們醫院的醫療美容科?”醫生職業癖地建議道,現在醫療技術發展到如此地步,別說是個胎記,就算是換張臉都不成問題。

藍裙女子摸了摸眼尾的紅痕,笑著婉拒道:“多謝,我不想去掉這道胎記。”她顯然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她看了看展櫃裏的點翠簪,又看了看館長,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館長,這支點翠簪真的是唐朝的嗎?雖然造型穩重大氣符合唐朝的審美,但點翠一般不是只能保存一百多年左右嗎?而且這支點翠簪的顏色如此鮮艷,真的不是明清時期或者更近代仿照唐朝的器型做成的嗎?畢竟仿古是每個朝代都熱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