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啞舍·長命鎖(第3/28頁)

“陸子岡這小子,都告訴他不許在這長命鎖上留下款識,他果然這麽死腦筋,也怪不得最後被那皇帝殺掉。”老板在一旁嘆道,只是那口吻,和大師的述說截然不同,就好似認識那陸子岡一般。

“啊?他死了?”醫生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的不對,都明朝末期的人了,怎麽還能不死?所以自覺地尷尬地補了一句道,“他被殺了?”

“是的,傳說陸子岡有一次在為皇帝制作一件玉雕後,將名字刻在了龍頭的紋路上,因而觸怒了皇帝,不幸被殺。陸子岡英年早逝,沒有後代,一身絕技隨之湮滅。所以傳世的子岡玉才稀少無比,後世雖有贗品無數,但經鑒定確實出自他手的子岡玉,不是被擺在博物館中,就是被藏在私家裏,都是有數的幾十件而已。”大師遺憾地嘆息道,又從醫生手中把那板塊長命鎖要了回來,惋惜地摩挲著。

醫生仍在雲裏霧裏的,總覺得像是在聽一個故事,根本沒有跟自己成天所帶的長命鎖聯系起來。

大師突然咦了一聲:“不對,這玉包漿鋥亮,潤澤無比,溫潤有余,靈氣十足。年頭應更久……可是竟然看不出一絲土氣……”大師反復地在光下查看著,越來越激動,“這玉至少盤了兩三百年,造孽啊!造孽啊!小子,你這玉到底是哪裏來的!”

最後一句是兇神惡煞地沖著醫生說的,醫生愣愣地回答:“是我娘的遺物……也不能算是我娘的遺物,我爺爺說,我剛出生的時候早產,是位先生送了我這塊長命鎖,讓我以後貼身帶著,絕對不可以取下。我就這樣帶了二十四年,今天突然紅繩斷了,長命鎖就碎了……”

大師的臉越聽越扭曲。他一看這個年輕的小子就知道他是個不懂行的,這玉不能貼身佩戴,更不能沾染香皂等化學物品,二十四年都沒離身,那麽就是洗澡睡覺都會帶著,這玉還能滋養得光潤水澤,那說明這玉料在雕刻前就被人盤了數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盤玉,就是經過天長日久的盤玩佩戴,就像蝴蝶經過蛹的掙紮,玉逐漸蛻去了粗糙的土殼。古玉縱然具有最美的色沁,如不加盤功,則將隱而不彰,玉理之色更不易見,玉性不還復,形同頑石。故前人十分重視和講究盤玉之法,《古玉辨》中將盤玉分為文盤、武盤、意盤三種。文盤是常年佩帶,精心呵護,時間甚至可達數十年,武盤是用一塊白布摩擦玉器,用摩擦生熱的高溫將玉質逼出來,雖然時間要比文盤快速許多,可稍有不慎就會讓美玉毀於一旦。意盤就更加縹緲了,請有德之人握於掌中,選取靈氣聚集之地,用意念與玉器溝通,只有思想境界極高之人才能辦到。大師一開始只是關注於這塊碎裂的長命鎖的雕工,此時一注意到這塊玉的玉料,差點沒一下子跳起來。

這樣的玉料,也只有陸子岡肯動他的錕铻刀,也只有陸子岡的琢玉技巧,才能配得上這塊玉料。

大師愣了好半響,終於長嘆了一口氣:“這塊長命鎖要是完好無損的,別說這一幢別墅了,兩幢我都跟你換。”

醫生已經聽得麻木了,反正這塊長命鎖已經碎掉了,隨便他怎麽吹都無所謂。

老板卻在一旁淡淡道:“再加上你別墅裏所有的藏品,都抵不上這塊長命鎖。”

大師為之變色,但卻並沒有翻臉。他的別墅雖然值錢,但這別墅裏的藏品更是精貴,很多都是從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珍稀異寶,此時被老板這麽一說,大師幾乎想要跳起來和他理論了。可他家和老板實乃世交,老板和他的爺爺是至交好友,但也知道他卻從來不在古董的問題上胡亂發表言論。

大師握著長命鎖開始冥思苦想,思索著印象中哪塊玉會如此的珍貴,想了半響之後“撲哧”一笑道:“老板,你別告訴我這塊長命鎖就是賈寶玉那塊通靈寶玉,那塊上面的字也對不上號啊!”不過除了那塊玉之外,大師還真想不到其他的了。

“通靈寶玉本不是凡品,根本不會輕易碎掉,而且每次都會自己尋找有緣人。”老板微微撇了撇嘴,“你手中這塊玉的玉料,與和氏璧同出一塊,是雕琢和氏璧剩余的角料。”

“和氏璧?”大師猛然一震,知道若老板所說不虛的話,那這塊長命鎖確實是價值連城。從戰國時期傳下來的玉料,幾千年的傳承,再加上陸子岡的琢玉,簡直就是無價之寶!可這樣的無價之寶,在經過漫長的歲月中都完好無損,居然在今天就這麽輕易地碎了!大師幾乎赤紅了眼睛,朝一旁的醫生怒目而視。

醫生往沙發裏縮了縮,覺得這客廳裏的空調溫度未免開得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