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

  從前,在雷州的某一個地方有座莊園,裏面住著一對夫妻和他們的一雙兒女。這位父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具體做什麽營生已經無從考證,也並不重要。我們所知道的只是,這是一位慈愛而忠誠的父親,在日後妻子早亡後也並未續弦,而是盡心盡責地獨立撫養著他的兒女。而母親則是一個溫和慈祥的女人,可惜一直體弱多病,壽命太短。

  他們的女兒聰明而乖巧,一直很聽話,從來不招惹任何麻煩,但小兒子卻讓父母無比頭疼。這個小男孩從小就沉默而木訥,即便是面對著自己的家人也很少說話,目光中所蘊含的陰沉往往讓人不寒而栗。父親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改變兒子的性格。他一度以為這是因為自家的居所太偏僻,難以見到人,也曾想過要舉家搬遷到更熱鬧的市鎮去,但他的妻子一直很喜歡這裏,死後的墳墓也在莊園裏,所以這個念頭一直都沒能付諸行動。

  可是兒子所幹的事情愈發令人毛骨悚然。有一天父親正在房中午睡,突然被女兒的尖叫聲驚醒。他從床上跳起來,飛奔出去,循聲找到了花園裏。在那裏,女兒正捂著嘴站在一棵小樹旁,滿臉的驚懼,而他的兒子正半跪在地上,手裏拿著一塊長木板做著掘土的動作。

  父親走近前去,立刻被驚呆了。地上掘出了一個小小的土坑,而土坑旁邊,赫然放著一只野兔的屍體。野兔的肚腹已經被完全掏空,連血似乎都被放幹凈了,因為從它的傷口處沒有一滴血往下落。

  視線轉到兒子身上,兒子的雙手沾滿了血汙,在父親的注視下,他一臉的若無其事,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直到把死兔子完全掩埋了為止。

  這只是第一次。從此以後,類似的事情頻繁發生,野兔、麻雀、松鼠、山雞……只要是能抓到手的小動物,好像都難逃兒子的荼毒。無論父親怎樣責備打罵,他還是一次次地在不同的地方挖坑,填埋著被放光血的動物屍體,甚至懶得去擦拭手上的血跡。父親很痛心,但那時候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想辦法給妻子治病上,對孩子的管教也只能是盡力而為罷了。

  妻子是在兒子七歲那一年病逝的。當時她的丈夫正在出遠門為她尋覓治病的靈藥,可惜藥還沒運回家,人就已經咽氣了。而在那之後,兒子的行為變本加厲。

  親生兒子在那麽小的年紀就表現出如此暴虐的傾向,實在讓做父親的內心難安,妻子的去世更讓他內心有愧。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畢竟男人照料孩子不如女人細心。於是他花錢聘請了一位女仆來專門擔當姆媽照看兒子,以為女人的溫柔體貼能慢慢轉變兒子的戾氣。

  女仆來了,然後在一個月後就逃離了,這是可以理解的。假如你也像這位女仆一樣,經常在睡覺時從被窩裏揀出兩條剝了皮的青蛙,或者在早上起床時從鞋子裏倒出幾只沒頭的螞蚱,或者在水杯裏發現幾只死蒼蠅,你大概也會覺得這樣的地方實在沒辦法待下去。

  這之後兒子變得越來越陰沉,越來越危險,附近的鄉民都在偷偷傳言,說這個兒子是魔鬼的化身,已經變成了傳說中嗜血的血妖。人們說起他吸血的場面總是活靈活現,仿佛自己親眼目睹一般,而這些流言也填滿了痛苦的父親的耳朵。當某一天清晨,莊園鴿籠裏最好的一只信鴿被割斷喉嚨後,絕望的父親終於痛下決心,決定要離開莊園,搬到雷州最大的城市畢缽羅港去居住,希望以這種熱鬧的環境來促使兒子改掉惡欲。然而就在搬家前的那天夜裏,更為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一夜風雨大作,暴雨如注,父親懷著滿腹心事難以入睡。他站在窗前,眼睛望向即將離別的妻子的墳墓。突然之間,一道電光閃過後,他發現墳墓前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裏。

  父親心裏猛一激靈,連傘也顧不得撐就沖下樓去。在妻子的墳墓旁,他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這個八歲大的小孩渾身濕淋淋的,沾滿泥漿,手裏正抱著一顆白森森的人類頭蓋骨,而在地上,妻子的墳墓已經被挖開了一個大洞,骨骸散落一地。男孩就這樣捧著母親的頭顱,冷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天空中咆哮的雷光把他的影子照得分外猙獰。

  父親的驚愕與憤怒像暴雨一樣無法遏止,他幾乎是用盡全力給了兒子一記沉重的耳光。兒子的身體像稻草般飛出去,頭顱正好撞在了母親的墓碑上,頓時腦漿迸裂。這時候父親才意識到他做了什麽,但已經太晚了,他的兒子當場氣絕身亡。這個惡魔一般的小孩,以這種意外的方式結束了自己令人戰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