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王都 第三十七關 一統

  川穹回到房中,卻只見到阿茝一人。他一轉念便明白過來,問阿茝道:“他帶我姐姐走了?”

  “嗯。”

  川穹怒道:“夏都禁制重重,四門緊閉,他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怎麽出去!”

  阿茝道:“不用擔心,有一條水道可以出去的。入口就在小院的那個古井。”

  川穹一聽,忙要追去,卻又停了停,問阿茝道:“你呢?你怎麽辦?”

  “我怎麽辦?”阿茝微微一笑,說:“又有什麽怎麽辦?我已經開始習慣這裏的生活了。就在這裏繼續呆下去唄。”

  “都雄虺大人來了問起,你打算怎麽應付?”

  “就說燕姑娘被你帶走了。其實,這是他默許了的。”

  川穹沉吟了一會,說道:“你幫過我姐姐,我不能不提醒你:夏都不久後有可能會有大亂,如果你願意,我可以……”

  “那是我的事。”阿茝截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在你們眼中,我也許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笑女子。但在我看來,你們的處境也未必比我如意多少。”

  川穹當場愣住了,收起了對眼前這女人的輕視之心,想說什麽,卻始終無言,好久,才說了一句:“保重!”便追桑谷雋而去。

  阿茝躺了下來。屋子裏,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突然間她想起了很多人和事:水族、陶函商隊、桑谷雋、都雄虺、馬蹄……這些人,在她一生裏都只是過客,但她的一生,對這個世界又何嘗不是?傍晚的時候,她拒絕了馬蹄;剛才又拒絕了桑谷雋和川穹——這三個男人都想給她某種承諾,給她某種庇護,可她沒讓他們開口。

  “現在……我不需要了。”這個滅族的女人有些倔強地想。她還是那樣的溫婉,就像那眼古井的水一般;但她又被洗落得這般驕傲,就像那眼古井的欄石一樣——都雄虺已經變得有些依賴她,高貴如桑谷雋,狡猾如馬蹄,驕傲如川穹,這些男人都受過她的恩惠,而她並無求於他們。

  除了這個小院,阿茝已經一無所有。可她自己知道,心中深藏著的那一點驕傲,足以支持她活下去。

  都雄虺並不知道阿茝的這些事情,他也沒興趣知道。那個女人對他來說既不重要也不必要,只是最近有些喜歡她罷了。相對的,這座都城裏對他來講最重要的女人,是碰都碰不得的妹喜。她是他平衡玄界與人界、威權與政權的一個支點。從妹喜進宮以來,兩人就在沒有任何協議的情況下很默契地配合著,各取所需地攫取著權力,影響著、甚至曾支配過天下九州。

  不過現在都雄虺已經開始有些煩她了,因此一進九鼎宮,便沒好氣地問她道:“又有什麽急事!叫得這麽急!”

  妹喜哼了一聲,道:“大王發脾氣了。”

  都雄虺一怔,看了看祭台上的江離,他正抱著雙腿,下巴支在兩個膝蓋之間,仿佛一個少年在考慮一個青春期的問題,對妹喜和都雄虺的對話沒有一點反應。祭台下列站著東君、雲中君、河伯和山鬼,也都默默無語。

  都雄虺道:“怎麽會這樣?你就沒轉圜幾句?”

  “沒用,這次什麽法子都沒用。他是真的發脾氣了。我從來沒見他這樣過。”

  看妹喜顯得有些煩躁的樣子,都雄虺心中暗嘆,知道妹喜因為那個男人卷入世俗得太深了,已經失去了心宗所應具備的超然。“如果獨蘇兒只有這個徒弟的話……”他想起了妹喜的師妹,那個竟能用靈幻騙過他的女孩:“如果獨蘇兒是把心維交給了她的話……嘿,算了,想它作什麽!”

  妹喜道:“大王很急,把宮裏的東西都砸爛了。都雄虺大人,你是大夏國師,在這件事情上又有負不可推卸的責任,可得好好想個辦法替大王分憂啊。”

  “替大王分憂?”都雄虺冷笑道:“有江離大人在那裏呢!他的主意向來是最多的,我們請他來出主意!”

  “他?”妹喜冷笑道:“乳臭未幹的一個小子,能有什麽主意?”

  河伯東郭馮夷聽得臉色大變!他不是不知道都雄虺和妹喜心裏其實都看不起江離,可以前這種輕蔑他們都只是放在心裏,哪像今天,妹喜竟然直接說了出來!

  江離已經抱膝而坐,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

  妹喜斜了他一眼,冷冷道:“這次的事情,不都是在這小子的計算下進行麽?結果還不是搞得一團糟。都雄虺大人,大夏的事情到底還得倚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