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斯原 第三十八關 差略毫厘間

  前方已經是岔口,一條路向東,一條路向北。

  蒼長老執意向北,這次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順著台侯的性子東行了。“假如台侯固執己見,我便……”他想了許多說辭和方法,出乎他意料的是,有莘不破卻沒說出向東走的話來。蒼長老暗暗高興,以為有莘不破終於開竅了。不過有莘不破也沒有說讓商隊向北而行——這又讓蒼長老暗暗擔心。於是他找到了於公孺嬰,希望他能說服有莘不破。

  “放心吧。”於公孺嬰道:“這件事我有分寸。”便塞住了蒼長老的話頭。

  商隊在歧路上停留了兩天,有莘不破白天爬到高處東望發呆,天黑了就鉆入松抱陪雒靈,跟誰也不說話。於公孺嬰則和他相反,白天在鷹眼的車頂上睡覺,誰也不搭理,入夜之後便跑到有莘不破白天站過的地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蒼長老跑去探口風,話還沒說完就被於公孺嬰堵住了:“你把商隊的秩序弄好,其他事情用不著你擔心。”

  羋壓上去問:“孺嬰哥哥你這兩天在這裏幹什麽?”卻被一句“小孩子家管這麽多事情幹什麽”給氣走了。

  這時春意已淡,這晚白月半圓。

  燕其羽按下風頭,落在於公孺嬰身邊,劈頭就問道:“我們大概還要在這裏耽擱多久!”

  “你很急?”於公孺嬰的語氣很淡,看不出半點情感起伏變化。

  “當然,川穹走了這麽久還沒消息,我能不擔心麽?”

  “放心吧。我看不破也快忍不住了。”於公孺嬰道:“大概也就這兩天裏,他就會下定決心的。”

  “東行就東行啊,下什麽決心!他不像這麽婆婆媽媽的人!”

  於公孺嬰道:“如果只是東行,他大概不會有什麽猶豫,但要和雒靈分別,總有些兒女情長的。”

  “分別?”燕其羽奇道:“難道他打算把雒靈留下?”

  “不是把雒靈留下,而是想單獨上路——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

  “單獨?他想一個人去闖夏王都?”

  “是。”

  燕其羽忍不住道:“大家一起去,力量不是大很多嗎?”

  於公孺嬰道:“沒用的,就算雒靈沒有懷孕,就算桑谷雋沒走,我們這幾個人也沒法正面撼動夏都五百年的根基。所以還是一個人去好,至少目標小一些――他大概是這麽想的吧。”

  “那豈不是很危險?”

  於公孺嬰道:“如果不破進了夏都,估計連逃出來的機會都不大。”

  “逃出來也不行?以他的本事,如果下定決心要逃的話,就算是血池也未必能困住他。”

  於公孺嬰淡淡道:“夏都不是血池。”

  燕其羽怔了一下,道:“如果是這麽危險的話,作為朋友,你也不勸他一聲?”

  “沒用的。”於公孺嬰道:“就算我綁住他,甚至把他的腳打斷了也沒用。只要他一天不死心,就是用手爬也要到夏都走一遭。”

  燕其羽冷笑道:“冒這麽大的風險,最後卻可能一點用處也沒有——難道他不知道這一點麽?”

  “知道了他也會去碰碰運氣。”於公孺嬰嘆道:“所以,我只能讓他去了。希望經過這一次,他能長大些。”

  “長大?他都快當爹了!”

  “是快當爹了,可惜到現在還存著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於公孺嬰道:“其實江離未必需要他去救,可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就算要救,最妥當的辦法其實是回亳都,一面探聽好有關江離的消息,一方面廣通聲氣——如果能由江離的師父出面解決問題自然最好!如果行不通,則由不破的師父、江離的師父邀請四方高人,如季丹大俠,甚至雒靈的師父等一起向血祖施壓!如果是夏王不肯放人,則由不破的祖父用國力去做交涉!”

  燕其羽道:“這樣能成功麽?”

  “有七八分的機會。”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這樣做?”

  “因為他大概覺得還沒走到這一步。”於公孺嬰冷笑道:“這是他最不想面對卻遲早要面對的事情!不過不到無可選擇的最後關頭,大概他還會繼續這麽妄想下去!”

  “幼稚!”

  “幼稚?”於公孺嬰淡淡一笑,道:“其實我們也好不了多少。我們說他幼稚,只不過我們是旁觀者罷了。”

  燕其羽楞住了,細細咀嚼這句話,一時竟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