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溯洄從之 第三關 自我流放八千裏(上)(第2/5頁)



  天際樂聲一變,卻是一聲骨笛作響。如春雨,如蠶絲,絲絲縷縷,如泣如訴。雒靈塤聲一窒,被笛聲引得偏了,“波”的一聲吹出一個破音,再難以繼。

  骨笛漸漸柔靡,蕩人心魄,不但陶函商隊眾武士,連山牛、風馬、巨鳧都開始躁動。於公孺嬰暗叫不好,放聲大喝:第一聲怒吼,猛烈如山火;第二聲慟號,悲壯如秋雷;第三聲長嘯,雄壯如萬馬奔騰!把這靡靡之音一掃而空。

  天際樂聲又是一變,卻是一聲磬響,承嘯聲之英雄余緒,轉為古質端雅,引人冥思:便如一個老人,在滿山的墳墓中走來,又向遍野的墳墓中走去……多少的枯骨,才成就這千萬座墳墓?當年華老去,多少痛苦的負擔,才會把人的脊梁壓得這樣傴僂?從死亡的累積中走來,又向積重難返的前途走去,去不到終點,我們能停止麽?望不到原點,我們能回頭麽?多少年就這樣孤獨地走來,又要多少年地流浪下去!

  “啪啪啪……”是誰走路的聲音麽?不是。是采采跳舞的節拍,這簡單而輕快的節拍把陷入冥想的人們拉了回來。銅車無憂的車頂是如此狹小,但年輕人輕輕的舞步卻就在這有限的空間內無窮地演繹下去,朝陽灑在她身上,燦爛而不灼眼。歷史也許永遠沉重,但青春卻每日常新。哪怕這年輕明日不再了,但只要朝陽再次從東方升起,就會有新的陽光來響應這節拍。

  天際的樂聲又化作絲韻,跟著少女的節拍變得歡快,如同在為一對年輕男女的初戀助興,令人心愜。韻律中漸漸有了溫柔,漸漸有了幽思,漸漸有了愁緒,漸漸有了痛苦。采采停住了,想起那個沒見過面的少年,想起那種難以捕捉的感覺……絲韻越來越淒迷,人卻在淒迷中越來越執著。當情義被歲月掩蓋,那執著的愛意便變成一把把傷心的刀。

  采采輕哭一聲倒下了,雒靈趕緊抱住。有莘不破掣出鬼王刀,淩空虛劈,大怒道:“我管你是什麽東西!給我滾出來!”

  空中數聲鼓響,似是應戰,一聲響風起,二聲響雲集,三聲響雷動!一個晴天霹靂猛劈下來!

  “亂!”江離一聲喝,雷劈偏了,落在江岸邊,劈倒了一棵大樹。

  有莘不破怒道:“管你是人是鬼,吃我一刀!”引天地之氣凝成氤氳,刀罡亂陰陽,水火鬥龍虎,一股旋風沖天而起,刮散了雲團,風聲大作,掩蓋了天際一切異響。

  “偷偷摸摸的家夥!該出來了吧。”

  颶風狂飆中,隱隱一聲鐘鳴。鐘鳴方歇,又是一聲鼓震,鐘聲沉厚,舒緩深遠;鼓聲震震,威武隆盛——似大國之有遠征。

  江離一聽,不由臉色慘白,問雒靈道:“這是‘大韶’,還是‘鹹池’?”雒靈搖頭不語,神色也甚是不安。鐘鼓聲漸漸由威武而轉淒厲,江離大驚道:“不好,是‘夔哭’!”

  鐘鼓聲中,浮雲蔽日,江浪湧動,那大旋風如瘋了一般倒刮回來,竟然全不受有莘不破的控制!

  “青山隱隱”,岸邊石壟山動,疊起一面百丈的巨墻。

  “桃之夭夭”,巨墻上一棵桃樹迎風撒種,片刻間林木叢生,布成一片防風林,失控的大旋風被這片山林擋住,漸漸消解。

  桑谷雋和雒靈喘息未定,空中風雲幻變,如鬼神率領百獸起舞。十六頭巨鶴從天而降,巨鶴之後是數百鷹、鵲、雁、梟,鐵嘴銀翼,怒沖而下。

  桑谷雋叫道:“這、這算什麽!”

  江離道:“是‘百鳥來朝’!”

  羋壓深吸一口氣,一張口,噴出無數火鷹、火鵲、火雁、火梟,火龍,攔截沖突,灰燼掉將下來,或落在江中熄滅,或落在銅車舟筏之上,嚇得各車長、使者忙指揮陶函人眾滅火。火雖熄滅,而樂聲卻未因此消失。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公孺嬰說,“得把那奏樂人找出來!”

  “沒有奏樂人。”江離說。

  有莘不破驚道:“你說什麽?”

  “你們聽不出來麽!這不是現場奏的。是很多首音樂夾雜在一起,我們用什麽樣的招數,就招來其中一首曲子的反擊。”江離說,“這麽多首曲子同時存在,而風格又如出自同一個人,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奏出這麽多曲子。只能是那人奏樂以後,留下來的余音!”

  桑谷雋駭然道:“余音!你說光是余音就由這樣驚天動地的威力!難道……難道真是登扶竟!”

  江離道:“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天啊,聽聽!天際遊離著的曲子簡直包羅萬有,他究竟奏了多少曲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