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懸神引 第十章

十六世紀,匈牙利乃至整個歐洲最偉大的祭司名叫安諾斯。他一生極為風光,享受了人間最高貴的待遇和最豪華的享受。但凡這樣的人,都舍不得進入輪回無常的下世。他未能免俗,希望可以使自己的生命永生。

在窮經皓首十年之後,安諾斯找到了一種古老的方法實現自己的夢想,那就是懸神借生。本來他準備在自己死後等待若幹年才復生。結果出於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厄斯特拉夫人是正統吸血鬼的後裔,能夠使用時間曠野,靈機觸動之下,他獨創了更有效的借生方式。利用時間曠野尋找到自己在現世的轉世之身,以懸神引控制他們的身體,直到那一世的生命可以延續過來。厄斯特拉所渴望的,本來就是保持青春而此生不死。一拍即合。兩人開始了三十七年之久的尋找轉世人身和懸神借生的過程。

現代的兩個人被先世的元神操縱,只等控制程度日深直到完全受轄。但是在開始階段,他們各自的元神沒有全部消散,還是會起一些作用。我插話:“那羅伯特是真愛吃三明治,和史密斯是這輩子的戀人嗎?”

厄斯特拉老臉上竟然閃過一絲黯然:“不止今世,不止,不過,都過去了.。”啊呀,莫非這兩個人有一腿?因愛成仇?互相猜忌?大打出手?同歸於盡?寫成戲劇題材,絕對把“西貢小姐”擠下四大歌劇的排行榜去。

她繼續說:“懸神借生要利用懸神引的力量,而懸神引來自血之菁華,今天晚上,本來就是最後的儀式,當處女的血流瀉出來,讓我們沐浴其中的時候,羅伯特和史密斯在你們這一世的生命就結束了,代替他們的,是來自十六世紀偉大的伯爵夫人和祭司。之前我還以為是他不再愛我,想用詭計欺騙我獨自轉世。結果,結果~~~”

她沉浸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絕望眼光投向空中燒盡了的那座城市,哀傷的說:“我的一切夢想都破滅了,安諾斯的也破滅了。他沒有死,一定是他不甘心,驅火來報復。”

我聽了就有氣:“破滅了好,專會害人,哼。對了,那些到處跟著我們家人不放的手啊頭啊什麽的,是不是安諾斯那混蛋幹的好事?”

厄斯特拉點頭又搖頭:“那是被懸神引已經控制住的身體部分自主的行動,元神與宿主融和過程中,常常會出現這樣各自為政的現像。可能你在他們面前現過形,他們來探測一下。”

身體各自為政,有意思。萬一嘴巴要吃飯,屁股要上洗手間,這衛生問題怎麽兼顧,可還真有點考人呢。

那棟房子仍然飄蕩在半空中,不過已經是一片廢墟了,這是安諾斯數百年前的妄想在今日的紀念,毀滅在虛空裏,也是應得之所。那崩散焦黑的門窗搖落著,塵煙四處彌漫。我走過去檢視剛剛救回來的那些人,沒有羅伯特,也沒有史密斯,更沒有裏奇太太。應當是已經散形了。

狄南美閑閑跟著我過來,一路走一路自己發笑。我白她一眼:“笑什麽?”

她深深的望著我,搖搖頭;“豬哥,我真不知道,你這種個性是好呢還是壞呢。”

奇怪,怎麽突然和我的個性拉上關系?

我指指自己:“我?”

她意態悠然:“那個幾百歲的老太婆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呀。”

我頓時皺眉頭:“你說她騙我?可是聽上去很合情理啊,而且她那麽怕小破。”

南美臉上有奇異的表情:“豬哥,你真的沒有發現嗎,厄斯特拉是怕小破,可是她更渴望小破。你知不知道破魂的血多麽有價值,連我有時候都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破魂的血?我突然想起來江左司徒,以人類之身,擁有無法測度的神秘力量,他曾經告訴我,他是由破魂與食鬼的血液飼養長大的。

一念至此,我趕緊飛腳回去從辟塵手裏把小破接過來。仔細看看他,還在睡。小孩子睡性是大一點,不到明早七點半,怎麽也不會醒的吧。念叨的時候我眼角余光掃過地上的厄斯特拉。她正直勾勾的盯住小破,眼神和跑到非洲玩了三個月後餓著肚子回來的南美一摸一樣,饑渴得立刻就要燒起來。她剛才表現得那麽誇張的恐慌之色,可能倒有一半是在掩飾。我當下就琢磨是把她提起來暴打一頓過癮呢,還是讓她穿個小三點去墨爾本街頭裸奔比較解氣。

天色有點透亮了,我估計很快就有人會來接那些參加宴會的賓客。我們應該走了。否則被人看到這一幕,又要花好大功夫消除人家記憶,萬一不慎消得動作大了點,墨爾本就要出現很多無家可歸的人,苦苦思索自己到底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帶上厄斯特拉這個大包袱卷,我們一行人穿街過巷,很快回到了我住的地方。剛剛到達住宅區外兩公裏,南美突然停下腳步來:“不好,氣味不對,豬哥,有東西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