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懸神引 第七章

暴力偶爾是很有效的,半個小時以後,我在這棟古堡最高層最東端的一間巨大臥室裏,親眼看見了歷史上最混蛋的化妝品制造者,厄斯特拉巴切裏夫人,看來她的先鋒護膚法是失敗的,因為她臉上褶子成堆,五官都帶著青灰色。一對狹長的三角眼睛裏閃動著歇斯底裏的光。

這位老太婆在巨大的臥室裏轉來轉去,穿著十六世紀貴族的官服,裙子極為蓬松,坎肩斜搭著,無數串珠寶妝飾垂在她脖子上。她仿佛在等待什麽,不斷向門外張望,嘴裏發出神經質的嘟囔聲。

我早已把矮子用他自己的褲子綁在了樓梯下面,一時半會該不會有人理的了。現在我舒舒服服的躲在臥室落地窗戶垂簾的後面,看事態如何發展。

厄斯特拉等得心煩,突然怒氣沖沖向大門走去,立刻又好像被什麽東西刺到一樣,踉踉蹌蹌退了回來。原來那門上有碩大純銀的十字架交叉鎮守,傳說因為這位伯爵夫人是吸血鬼而被軟禁看來是真的。

就在她馬上就要抓狂的時候,羅伯特進來了,他除下了教士冠,怒氣沖沖,厄斯特拉迎上去迫不及待的問:“血呢?可以開始最後的儀式了嗎?”

羅伯特極為懊惱的伸手號叫起來:“三十七年,三十七年的等待!落空了,落空了,祭品不見了,在我眼前消失了,難道是上帝懲罰我,天哪。”

厄斯特拉整張臉皺成一個苦瓜,嘴巴張開,那是一種瘋狂的失望和怨恨所交織的表情,她嘶叫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諾斯祭司,你騙我,說實話吧,我們要成功了對嗎?一切都在今夜,一切都在今夜。”

羅伯特,好像叫什麽安諾斯祭司機,絕望的搖搖頭,有氣無力的念叨:“在我的面前,不見了。我,安諾斯,是歐洲最偉大的祭司啊,一定是上帝,上帝~~”

我藏在簾子後面要笑死了,上帝你個頭啊,我哪裏長得像上帝了?

這個解釋不但遭遇到我的嘲笑,而且顯然也難以取信於厄斯特拉,她焦躁的喘氣,突然走近羅伯特,陰沉的說:“安諾斯祭司,我知道你恨我,你和你的那條母狗裏奇都恨我,是不是?”羅伯特驚跳起來,臉色立刻轉成青色:“不,不,夫人,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背叛你的。”

這番表白沒什麽說服力,厄斯特拉不等他說完,即刻放聲尖叫起來:“叛徒,叛徒,我要懲罰你。”

她向羅伯特撲了過去。羅伯特架住他,氣急敗壞的喊道:“你瘋了嗎?厄斯特拉,你瞞著我做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厄斯特拉,厄斯特拉,啊。”

想跟女人講道理證明沒有絲毫作用,也許打贏以後還可以爭取一點發言權。這一場好打,看得我好有意思,兩個人的法力或許都相當,所以抵消等於沒有,也或許彼此都極為熟悉,各自都占不到什麽便宜,所以一個宮廷大教士和一個資深吸血鬼之間的打鬥,毫無美感可言,基本上和街頭流氓的搏擊類似。隨著戰況深入,君子怕流氓,流氓怕潑婦這句俗話逐漸得到更多的應證,幾個回合過後,羅伯特一身紅袍已經給扯得稀爛,而且一著不慎,亮出了自己的命門,脖子上猛然就遭了個致命傷:被吸血鬼母夜叉給狠狠咬了一口,微黑的血液先是滴滴冒出皮膚,很快如破開水管一樣,兇猛洶湧的流出來。羅伯特護住自己的頭,驚恐的退後退後,突然大叫一聲,腳下一踉蹌,倒在地上,仿佛死去了,可是倒地的瞬間,地上冒出一陣青色煙霧,他整個人也就消失在煙霧中。只留下一陣隱約的痛苦呻吟和詛咒,大意無非是我還會回來之類的。

伯爵夫人模樣也甚狼狽,喘著氣站在屋子中間,良久,好似下了什麽決心,自言自語的說:“我要試試看,我要試試看,即使沒有血,我不甘心就此終結在這個鬼地方。”

她盤腿坐下來,閉上眼睛,雙手舉起向天,擺出了一個非常古怪的手勢形狀,同時口中喃喃念叨什麽,須臾過後,她身上戰後殘存的衣服突然間化為塵灰,反而升騰起一圈鮮艷的血色光芒,我心裏慘叫一聲,我的媽,倒黴啊,這種太婆身材看了好傷眼睛的。

不想看,還是要看,免得錯過什麽,我罵罵咧咧,注意到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了,仿佛全身血肉都在正離她而去,而那血色從外圍融和進入她的皮膚,變化為無數在她筋肉中飛快竄動的紅色線條,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拉斯維加斯擺成一排的老虎機,除了竄來竄去的不是數字而是懸神引,懸神引以外。她在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