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歸 第2章

  香港啟德機場。入夜。

  飛往芝加哥的國際航班關閉換票櫃台,準備登機。我懶洋洋穿過安檢,懶洋洋走進候機廳,四下一看,這應該是今天的最後一個航班了,到處都空蕩蕩,只有三十號登機口坐著旅客,大部分在看著電視發呆,小部分在看書,玩手提電腦,其中有一個打扮十分怪異,全身黑衣,身材瘦小,性別難以分辨,戴了個碩大的帽子壓低帽檐,遮住大半張臉,還有圍巾,密實包裹,形容盡藏,只露出一張嘴來,縮成一團,半蹲半坐在椅子上,從頭到尾,連最輕微的顫抖都沒有一個。

  我興致盎然地靠在不遠處墻壁上,把這個怪人仔仔細細盯著,小子,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廟,老娘今天就陪你坐趟飛機玩玩。

  沒錯了,眼下這位,就是我要追蹤的人,就是藍田半半人珠寶店門口那古怪氣息的主人。

  為什麽我知道?當然因為我天資聰穎,明見萬裏,出手如電,行動如風。

  吹牛吹得那麽用力,意思就是在胡說。

  事情的關鍵其實是,我給豬哥打了一個電話。

  我給豬哥打了一個電話,用的是辟塵前幾天給我的買菜錢,自從認識了一個正直的獵人之後,我對打劫有了一點心理負擔,因此養成了貪小便宜的習慣,凡是買菜剩下的硬幣,都很愛惜地放在口袋裏,日元換算成港幣之後,剛好夠我打一個三分鐘的國際長途。

  撥通電話,豬哥接的,不曉得正在幹什麽,一邊說“喂”,一邊忍不住笑。我說:“傻小子,你笑什麽,發花癡嗎?”他一聽是我,興高采烈:“南美你是我的福星啊,我正在和辟塵打賭,我們家的電話在一個月之內會不會響起一次。”

  上次響是什麽時候?他算了一下:“好久了哦,人家催電話費。”

  這麽一扯,三十秒消失了。我趕緊大喝一聲:“你住嘴,聽我說。”

  一分鐘內,除了中間嚴厲制止豬哥插嘴詢問小米近況的企圖以外,我完成了從興安嶺到香港的整個過程匯報,然後問他:“獵人聯盟有沒有對香港地區進行異物出入監控?”

  答案是肯定的,香港和東京,是整個亞洲異物活動最頻繁的兩個地區,最近中國大陸地區的上海有後來居上現象,但前兩者被獵人聯盟監控的力度是最強的。

  豬哥你一天到晚處於被解職的危險中,就不要冒充領導了好吧。

  現在你趕緊去聯盟的監控中心,告訴我,在最近二十四小時內,有什麽特別人物進入香港,又離開。

  要說豬哥,於仕途經濟,基本上一無是處,但居然是亞洲獵人聯盟等級最高的成員,真是匪夷所思。

  他不出半小時就傳回記錄給我,資料表明,在二十四小時內出入境記錄俱全的非人成員只有一個,而且是剛剛在香港啟德機場出境,人還在候機廳。

  既然還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那就好辦了,我看看電話還有幾十秒剩余時間,趕緊問豬哥:“哎,這票好玩得很,你來不來?”

  他一拍大腿:“好啊好啊,我們在哪裏會合?”

  沒等我歡呼,辟塵這只死犀牛陰森森的聲音在一邊響起:“要去你跑著去啊,不準動用生活費,不準再翹班影響下個月生活費,不準。。。。”

  說時遲那時快,時間轉瞬就到。嘟一聲之後,犀牛之吼,尚繞梁不用絕,我靠,豬哥好值得同情啊。

  就算沒有豬哥,我也要勇敢面對慘淡的狐生,當下直撲機場,頂風一千米,我就抓到了那個味道的精確位置,沖進大廳,靠,那家夥正好過了安檢,我急得團團亂轉,深刻地意識到我什麽法術都會,就是不會變錢,不會變錢,就沒有辦法買機票,沒有辦法買機票。。。。想到這裏我對自己的腦袋猛擊一掌,和人類混久了腦子就退化,我不會隱形嗎。

  隱形是個好辦法,我就這麽隱著,跟那個家夥上了飛機,機艙不滿,到處都有空座位,我貼著目標坐,一邊對著他猛看,看了一陣之後,深覺無聊,我於是幹了一件蠢事,當即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我摸出了一個榴蓮。。。。

  從藏祖母綠那家拿出來的榴蓮,這玩意是正宗的泰國金枕,等閑市面上買不到的,不用開殼,已經頂風臭十裏,之前藏在上衣裏面,隨我一起隱形,一拿出來即刻露相,孤零零獨自飄蕩的榴蓮,是多麽的有性格,旁邊坐著的胖大女士一看,五官變形,來不及尖叫,已經直端端暈了過去,我生平嚇暈的也多,見慣不驚,繼續一心一意剝榴蓮,與此同時,整個機艙嘩然―――疑惑,嘔吐,搜索,最後大驚失色,是接下來的榴蓮影響四部曲,但所有人最應該震驚的一個卻最鎮靜,就是我身邊那位。當我把頭埋在榴蓮殼裏大快朵頤的時候,他擡起頭來,對著虛空中的我凝視,忽然圍巾從嘴邊落下,我看到一條比常人細三倍,最少長十倍的舌頭,呈現金屬光澤,在空氣中一閃即收,那瞬間有輕微的雷電火花閃過,這條舌上所蘊含的能量深不可測,而大力纏繞導致窒息,正是藍田半半人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