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4/6頁)

  我驚訝的打量他,說句老實話,他是真的很瘦,無論穿多麽淺色的衣服,都無法造成膨脹的效果,倘若強求,只好在裏面裝海綿。臉色青白,印堂發黑,餓紋入嘴,人中短而有截斷,不但短命,而且非常之短命。

  這幾句話不是我說的,是阿ben說的,他最近熱中的東西看來又轉向了給人看相算命,之前還學過一段風水,我買房子那段時間,他經常跟著我出去看樓盤,那些跟我一起進樣板間的人,總會聽到我一個人跟走火入魔一樣在哪裏神神叨叨的說這裏是煞位啊,擺不得床啊,這裏有聚陰之像啊,要放水晶球化解啊什麽的,處於某種高智商人士的劣根性,他從來報憂不報喜,所以每次我的看樓之旅,都結束在被一大批賣樓小姐的喊殺聲中。

  不過看起來諾曼對此已經很有適應力,他苦笑的點點頭,說:“這位電腦兄很有見地。不錯,我所患的,是一種遺傳性的血液病,根本無藥可救。今年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在死之前,我要為藍藍做一件事情。”

  我脫口而出:“什麽事情?”

  他的脖子被卡住了,但還是艱難的將視線投向藍藍,看見她仍然陷入昏迷,仿佛松了口氣。而那眼中的溫柔神情,完全不可能是作偽。他緩緩的說:“藍藍也有同樣的病症,我要以我一切的代價,讓她好好活下來。”

  這話如同一陣奔雷,打得我整個心都顫抖起來,驚愕,疑惑,恐懼,都席卷而來,我一瞬間已經全身冰冷。他轉回頭來,望著我:“藍藍嫁給你,你記得是誰做的媒嗎?”

  當然見得,我認識的人好少哦,會給我做媒,並且介紹給我的女孩子僅僅有兩條腿的,少無可少,只有我老板而已。

  諾曼點點頭:“你的老板,本來就是我家的世交,是我裝作無意之中,令他起意將藍藍介紹給你的,也是我說服藍藍,嫁給你的。”

  “為什麽。”

  這來自各種音頻,音色,音高的聲音會聚在一起,回蕩在整個屋子裏面,完全可以使人瞬間陷入徹底失聰的狀態。諾曼臉容一陣扭曲,痛苦的睜大眼睛左右看看,我向他聳聳肩:“喏,這就是你把所有電器都打開調到最高聲音的時候,所能出現的狀況。”他這個時候還有閑心,也對我點點頭:“我很同情你。”

  諾曼前面那幾句話,和我們之前對他行徑的了解,態度轉變之大,立場懸殊之遠,和陳水扁施政前後之嘴臉有得一拼,不過後者要是身上也連個測謊機,那些紅燈大概會直接亮到短路為止,到爆炸都沒一刻安息。而現在,沒動靜。我狐疑的看著網多多,閣下沒有被買通吧?諾曼那麽有錢,是不是給你準備了一箱上好電池當夜宵了?它對我瞪一瞪,警告:“別懷疑我的專業操守啊,不然一會電到你變成人獸戀。”這麽狠!

  既然網多多說沒問題,我當然只好姑且聽之,雖然心裏實在覺得有點七上八下的,要知道世事無常啊,別再說下去,他演的戲份是悲情多情柔情深情令人扼腕,我倒成了八流小說裏那些木嘟嘟的狗屎頭老公了。喂,老公不好當啊,軟不得硬不得的,編劇的對我們多放一馬好不好。

  他對我表示完泛人類之愛的同情之後,繼續說:“我們所患的病症,並非常規的原因引起,一切表現都十分罕見。我一早知道自己的命運,藍藍卻不知道,無論如何,我們深深相愛,希望永遠彼此生活在一起。”

  他一邊說我一邊殷切的注視著網多多,你響啊,你倒是響啊,它對我點點頭:“it‘strue,baby,it’strue。”

  我差點沒哭出來。哽咽著我做了最後一個掙紮:“那為什麽你讓她嫁給我。”

  一想到居然是他“讓”藍藍嫁給我,我心都碎了,而更碎的地方是我那男性的自尊,在被世界漠視三十年以後,熊熊燃燒起來。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了非常單純的,卻也非常強烈的憤怒。因為我一直以為,一切在這大千世界都如螻蟻,但惟有一個人所擁有的活生生的愛,卻是決不能被蔑視和踐踏的。握著拳頭我站在那裏,臉不知不覺漲得通紅,然後我家的熨鬥在地上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說:“哎呀,我聞到有男性荷爾蒙分解的味道,喂,誰這麽沒品,今天想玩易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