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5

“我們誇父沒有自己的文字,傳承文明的方式要麽是口口相傳,要麽是通過繪畫,”猙牙對佩羅說,“所以對於那一次歷史的中斷,我們只能靠猜測和時候的推斷了。”

“中斷?怎麽回事?”

“確切地說,誰也不明白這件事情的具體經過,那大概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們遠不止這一個部落,雖然仍舊規模不大,人數卻比現在這樣多多了,也並沒有像現在這樣居住在木錯峰。但有一年,突然之間,所有部落的所有成年戰士都離開了雪山,說是要緊急去往珠鏈海,參加一場事關誇父族命運的戰爭。我們巨誇父的戰鬥力你也可以想象,幾百名戰士同時出動,那是聞所未聞的。”

猙牙暫停了講述,全神貫注地在懸崖上尋找著落腳點,佩羅緊閉著雙目,死死靠在他的背上,直到感覺腳踏實地,才敢睜眼繼續發問:“和誰的戰爭?”

“沒有人知道,”猙牙說,“那一次戰爭的起源,只有薩滿團知道。我們所知道的是,一名鮫人化生出兩腿後,徒步來求見薩滿團,薩滿團經過兩天考慮,突然決定出兵,出發前他們什麽都不肯說。於是幾乎所有的男人和大部分女人都去了,只有老人兒童留了下來。”

“最後他們……都沒有回來?”佩羅低聲問。

“確切的說,回來了一個。部落裏剩余的人等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直到半年之後,才有一個人回來,他是整個巨誇父種族中最勇猛的戰士。他出現時,已經遍體鱗傷,完全是靠一口氣強行支撐著,身後拖著一件沉重的東西。那就是龍鱗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我們:‘勝利了!它被封在了木錯峰,用這枚它的鱗片可以召喚它,但是不要那麽做……要讓它永遠沉睡!永遠不要喚醒它!’說到這裏,就斷氣死亡了。”

“我的祖先們得到了龍鱗,卻仍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於是他們將龍鱗帶到木錯峰。他們發現某一座山峰內部傳出奇怪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想要破山而出,連大地都震動起來。毫無疑問,裏面藏了什麽東西。他們不敢再驚動它,決定去珠鏈海探究一下。啊呀對不起!”

他腳底下突然一滑,身子歪歪斜斜地撞到了山壁上,佩羅差點成了一張肉餅。等誇父站穩了,肉餅在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碰掉什麽部位。

“後來呢?到了珠鏈海嗎?”他摸著鼻子悶聲悶氣地問。

珠鏈海的海水比一般所能見到的海水都要臟,這是很奇怪的,因為此處背靠千尺懸崖,幾乎沒有人有辦法下去。翼聆遠雖然是羽人,從高處往下張望,仍然難免有頭暈目眩之感。

“這倒真是藏東西的好地方,”林嬰揶揄說,“誰都下不去。”

“我真是難以想象,放在你那個地下石室裏的綻愚,是怎麽弄上來的?”江烈問。他這一路絕少說話,但看到如此峭壁,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困在秋葉城雪山下的日子,忍不住發問。

“首先,不是我們弄上來的,”秦無意回答,“我們只是從別人手裏拿來的而已;其次,在那塊石雕形成的時候,晶落灣的地勢並不是這樣的,弄出來也不會太難。”

“搶來的?”林嬰對此等話題最感興趣,“怎麽來的?”

“我年輕的時候,學藝既成,便開始四處遊歷,”秦無意看來興致不錯,居然講起了故事,“有一次無意聽到兩個盜墓賊聊天,說是洗劫了一個千年古墓,但是在古墓裏還發現了一塊巨大的石雕,不動用百十個人恐怕是搬不出來的。我一時好奇,決定去看看,就抓住那個盜墓賊,逼他給我帶路。”

“那古墓的主人是一個很著名的旅行者,富家子弟,卻不愛經商偏好遊歷,如今流傳下來的署名“邢萬裏”的遊記中就有他的作品。我鉆進墓裏,果然看到了那石雕,就放在棺木的旁邊,似乎是主人到死了舍不得。我第一眼見到那石雕,就像著了魔一樣,視線怎麽也不願意轉開。雖然從來沒有人能準確說出龍是什麽樣子,我卻敢斷定:錯不了,那就是龍,一定是的。”

“年輕的我本來心中充滿了懷疑和憤恨,對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任何好感,但從那一刻起,我聽到了荒神的旨意:龍是存在的。我要找到龍,我要讓這個世界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