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翼聆遠發現,自己的這兩位師叔師伯:江烈和鐵釘沃勒,完全就是兩個極端。沃勒畢竟還是難脫河絡的思維方式,將自己的大半生都交給了他們所信仰的真神;江烈卻從未有一刻放棄過尋龍的信念,即便他為此付出了在斷崖下苦熬四十多年的代價。

而他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和自己的老師青奚還真有點類似。此時三人已經把自己關在了隱匿於湯宅裏的死牢內,隔壁就是令人談虎色變的刑訊室。這間刑訊室卻有個古怪的名字叫“樂園”,幾十年前,路習之曾經在這裏受刑。

江烈找到一間恰好關了三個人的囚室,用秘術殺死了這幾名囚徒,隨即林嬰毫不羞赧地迅速扒掉了他們身上血跡斑斑的衣物,罩在己方三人的身上。普天之下的死囚,其實都長得差不多:蓬頭垢面,滿身汙穢,不仔細查的時候很容易蒙混過關。

“你身上有可以化掉屍體的藥物麽?”江烈氣喘籲籲地問翼聆遠。他雖然精神力強大,身體卻虛弱之極,這之前的兩天一直扮作身體健康的正常人,用秘術強行固定早已斷掉的雙腿,實在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我的藥都被他們搜走了。”翼聆遠為難地說。江烈嘆息一聲:“那好吧,我教你一個咒術。”

翼聆遠微一愣神,還是照辦了。但看著那三具屍體冒著氣泡很快化為無形,臉上仍是難免露出不忍之色。

江烈搖搖頭:“這些人是死囚,我們動手還能給他們減輕痛苦。你的心腸太軟,不要說青奚,連這個小姑娘你都比不上。”

林嬰撲哧一笑,聽來很得意,翼聆遠沒辦法,只好轉移話題:“您怎麽會假扮成那個女人呢?”

“因為剩下兩個個頭比我高太多,我扮不像。”江烈答得很幹脆。林嬰鼓起掌來:“那個假的老頭,想必是你故意毀掉了她的臉,改變了她的形貌,然後用操縱屍體的秘術把她帶到這裏的。你就不怕他們看出來?”

江烈一笑:“看出來什麽?那女人的臉是我直接剝下來的,保證原裝;至於行屍麽……你和我在一塊兒呆了那麽久,可曾真正仔細地觀察過如此駭人的一張臉?你能記得住這張臉上的細節嗎?”

林嬰佩服地說:“還真是這麽回事。我見到那個假老頭的時候,根本沒有去細看。不過你為什麽不直接逃掉呢?”

“第一,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我畢竟在山崖下呆了那麽久,對他們的具體情況還一無所知,”江烈回答,“第二,和今天把你們帶到這裏藏匿的理由一樣,根據當年和他們的接觸來看,他們手段殘忍,而且絕不放棄,以我的身體狀況,不可能逃得掉。還不如躲到他們內部,反而安全。不過你們又是怎麽防住赤蜻蠱的?據我所知那玩意兒的確無藥可救。”

“他們把蠱下在了絲綢上,”翼聆遠說,“但我們事先已經在手上包好了翳蠶絲,所以蠱蟲鉆不進去。我畢竟不能白上他們一次當,也得利用一下他們的輕敵。”

翼聆遠這才得空將他所了解的暗龍會的情形告訴了江烈。不過從路習之和青奚的時代開始,人們對於暗龍會的了解原本就偏少,他也知之不詳。但這些信息已經足夠江烈去理解發生的這些事情了。他先是嗟嘆了一番青奚的死,接著轉入正題。

“當年老師告訴我們,他們是辰月教的人,我聽了就不相信,”江烈說,“辰月教絕不會需要龍這樣難以駕馭的武器,他們只需要世界在混亂中求得平衡。”

“我一直聽老師說,您當年也在死亡名單上,沒想到您從那麽高處跌下去也能逃生。”翼聆遠說。

江烈那嚇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峻的笑,使他的臉看來更加可怕:“你剛說了,暗龍會很重視青奚,派了兩個人對付他,我雖然不如他,也享受到了這樣的待遇,大概是那時的暗龍會主人曾經一路跟蹤我,知道我的秘術不俗吧。”

“當他們對我施加幻術的時候,其實我很快就意識到了。但他能讓我迷惑了半分鐘才醒悟過來,光這一個術士的本領已經和我不相上下,再加上一個人,我絕對鬥不過。當時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裝作中招,從懸崖跳下去,也許還能僥幸保命。可惜我當時還是錯估了那懸崖的高度,受了重傷,也沒辦法爬上去。如果不是碰上小林,大概終有一天就會無聲無息地爛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