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尋槍 第六章

  此後的路程,兩人小心翼翼,盡量避開大道,以免遇到軍隊。姬承咬著牙走了兩天路後,雲湛在路邊見到兩匹顯然是在戰陣中走失的軍馬,便毫不客氣的牽了過來。

  這一路前行,戰爭的味道越來越濃,時常可見遍地的斷肢殘體,以及被戰火毀掉的村莊。許多村寨還沒有被燒盡,黑色的濃煙直沖天際。大群的烏鴉盤旋在平原和丘陵的上空,尋找著可以入口的屍體。

  姬承也漸漸看得麻木了,只是策馬跟在雲湛身後。數日之後,兩人已經踏入中州地界,來到了殤陽關外。殤陽關地勢險峻,是扼守中州的重要關隘,史上發生於殤陽關的血戰不勝枚舉。兩人站在關外,眼看夕陽漸漸落下,遙想著昔年此地的風雲際會,心中都充滿了懷慕之情。

  “這裏也許會重現幾百年前的場景,”雲湛感慨地說。

  “希望它不會發生,”姬承回答。

  當夜兩人在關外露宿,苦思混入城內的方法。姬承說:“早知道會跑到殤陽關那麽遠,我在城裏找朋友先定做假行牒了。”雲湛說:“廢話,早知道你先把槍換個地方藏好,我們就不用著一通奔波了。”姬承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不是羽人麽?我們能不能飛進去?”對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一個人沒問題,你的話,分割成幾塊,我一次一次的帶吧。”兩人一籌莫展的過了一晚上,但第二天,他們的機會卻如此猝不及防的來臨了。

  叛軍真的來到了殤陽關下。

  兩人站在遠處的山坡上,看著叛軍的部隊如螞蟻一般集結著推進,緩緩逼近前方的關隘。高揚的旗幟散發著異乎尋常的血腥味,和濃重的金屬氣息一道在平原上彌漫開來。雲湛估計,這一支部隊至少有五萬人,而且很可能只是先頭部隊而已。初升的朝陽之下,他們的鎧甲反射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光芒。

  一陣陣奪人心魄的鼓點聲傳了過來,雲湛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告訴姬承,那是叛軍準備攻城的信號。

  “他們真愚蠢啊,”雲湛說,“殤陽關易守難攻,城防堅固,怎麽可能被一支匆忙拼湊起來的軍隊攻破?即便是古時縱橫沙場的名將,也必須付出慘烈的代價才能攻克此關。”果然如雲湛所說,叛軍的每一次進攻都不遺余力,猶如洶湧漲潮的海水,但到了落潮時,殤陽關這塊礁石卻始終堅固的沉默著。密密麻麻的箭雨和擂石從關上傾瀉而下,一架架雲梯被從城頭推下來,一部部攻城車被潑上油燒毀,每一回合結束後,城墻下便會多出一片黑壓壓的屍體。

  “他們根本就是在送死!”雲湛說,“難道還看不出來這樣的進攻根本不行麽?為什麽要不停的往前沖呢?”姬承答不出來,事實上,他根本不敢看這樣的場面。他再一次感到了胃部的劇烈翻騰。顯然,和嗜血好殺的老祖宗相比,他實在差的太遠。

  “糟糕!怎麽可能?”雲湛突然驚慌的叫了出聲。姬承終於擡起頭,望向殤陽關,他也禁不住驚叫起來:“城門!城門怎麽會打開了?”但殤陽關的大門的確莫名其妙的洞開了。盡管距離遙遠,兩人也可以想象城頭絕望的驚叫聲和城下振奮的歡呼。叛軍們蜂擁而入,不久之後,關內燃起了沖天大火。

  雲湛喃喃自語:“有內應……難道叛軍真的是不可阻擋了嗎?”他也明白了為什麽叛軍會毫不停息的沖擊。他們不能錯過打開城門的那一刻稍縱即逝的時機,雖然,這樣的代價是成千上萬的死傷者。

  牢不可破的殤陽關,就這樣十分冤枉的被攻陷了。現在,只有整個王朝的戰爭機器全力運轉,才有可能阻止叛軍了。

  其後的事情變得容易。兩人從叛軍死屍身上剝下衣甲,在城破的混亂中溜了進去,過關後繼續向著天啟城進發。出乎意料的是,盡管一路上所見到的反抗與殺戮從未少過,但在幾座被叛軍攻克的小城中,百姓卻仍然平靜的生活著,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過。

  但到了此處,種族之間的隔閡卻突然出現了。叛軍以人族為九州之尊,各處的其他族人或被驅逐,或成為奴仆,有反抗的自然難逃一死。雲湛不得不在衣服裏堆上棉花,把自己的身形變得臃腫,以免被人看出是羽人。好在時近初冬,這樣也不會太熱。

  正當姬承開始擔憂天啟城會不會也遭戰火荼毒時,他們又發現了盜槍者的行蹤。那一日兩人來到一處荒野,雲湛無意中看到,地上竟有一雙碩大的腳印,不由得心中一跳。他小心翼翼的跟隨著腳印而去,在腳印消失的地方仔細尋找,發現了一處被掘松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