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萬裏覓封侯---《山中鼓》 三 交鋒(第2/4頁)



  冀中流和他的保鏢們就象是入海的泥牛,一去就沒有了消息。洛雲的慘呼和保鏢們離去的馬蹄聲是我們聽見最後的聲響。這讓我們更加擔心,到底是什麽讓如此強悍的保鏢們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呢?這些山賊不是我所想象過的。茂密的黃花叢被保鏢們踏出了一條寬大的甬道,黑洞洞地伸入遠方,磁石一樣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山賊們一定會從那裏出現。

  如果他們來了,我想,就要一口氣把五支箭都射出去。從大車到篝火堆只有三十來步,山賊要沖到了面前是一瞬間的事情。我想象著將要來到的戰鬥,握著弩的手裏盡是汗水。

  時間是很奇怪的東西,你不在乎它的時候,它倏忽而過,當你把搬著手指頭算它的時候,每一刻都顯得那麽漫長。整個路護中了誰的秘術一般僵立在河邊,好像一只發怒的刺猬,每根毛刺都在月色裏閃閃發光。但是月色漸漸變淡了,我擡頭看了看,明月已經墜落到了天幕的邊緣,快要天亮了。

  “篝火!”冒準大聲喊,他給出的命令變得越來越堅決和果斷,但是沒有人動。

  篝火快要熄滅了,沒有人添柴,先前升騰跳躍的火苗都凋謝了,剩下紅紅的一堆在那裏明明暗暗地閃爍著。我們不想要篝火熄滅,如果山賊們從黃花叢中來,那他們沖到路護面前的這段距離就會被篝火照亮。二、三十步的距離,就是我也滿有把握把弩箭投射到他們的身上去。可要是山賊們就埋伏在這黃花叢中呢?走近篝火的那個倒黴蛋也是他們絕好的靶子。我望著微微起伏著的黃花的海洋,白天那麽綺麗的黃花現在卻是黑洞洞的殺機四伏。

  “篝火!”冒準再次大聲喊,他的目光焦急地掠過人群。還是沒有人動。

  “左大!”我無可奈何地喊。左大轉過臉來,我看見他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恐懼”兩個字。上半夜的時候,整個路護都在叫囂著“打死這幫狗娘養的!”,可是現在連個願意出去給篝火添柴的人也沒有。我嘆了口氣,時間和無知是恐懼的朋友。如果一切都發生地象那兩個路護打我那麽快,那會好得多。現在那種不安和焦灼正在生長,正在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有侵略性。

  “我們去添柴。”我對左大說,一步邁出了人群。我不是不害怕,不過光害怕也沒用。

  左大雙手舉著刀跟了上來。“少爺,嘖嘖,您真是好膽氣!”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咂著嘴感嘆。他很誠懇,可他還是恐懼。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他把摔得哇哇大哭的我從地上扶起來的情形,心頭暖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少爺當心!”我正要開口誇他一句,左大忽然撒手一扔單刀,撲在了我身上。他撲得那麽狠,把我一下撞了出去。

  青石灘上都是碗口大小的圓石頭,差點沒有把我的肋骨砸斷,這是一天以內第二次了。我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血腥味兒。該死的左大,我暗暗咒罵著他。

  “山賊呀!”左大扯著嗓子喊,他也趴在地上了,喊得居然還是很響亮。

  “什麽呀!”我憤憤地想,耳中卻依稀聽到了一連串似曾相識的“嗖嗖”聲。直到我重重地落在咯人的青石灘上,我想了起來,這是冒準射箭的聲音,只是剛才的箭聲遠沒有那麽密集。

  “打山賊呀!”整個路護都在狂呼,激揚的喊聲瞬間撕裂了凝固已久的夜色,把左大的報警加了一個“打”字,路護的恐懼和憤懣就很飽滿地綻放了出來。

  天空裏盡是飛舞的火光,山賊們用的是火箭。他們人數也不少,看箭雨的密度總不下三四十人。金紅的火箭一支支從金黃的花海裏升起來,那情景壯觀得很。我看得張大了嘴,慢慢把身子撐了起來。

  “少爺小心哪!”左大變聲變調地喊,連滾帶爬地往我這裏撲。饒是他膽小,這時候還真不含糊。一支飛偏了的火箭“咄”的一聲落在他面前,才止住了他的腳步。路護稍稍往前挪動了幾步。人們激憤地呐喊著,揮舞著兵刃。稀稀拉拉的箭雨越過我們的頭頂飛入了花叢中,但是沒有慘叫聲傳出來。除了我們背後的分水江,似乎三面都有箭來,路護的弓箭手射得盲目而猶豫。冒準很小心,他穩住了整個路護,耐心地等待山賊們沖出掩蔽他們身形的花叢。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短弩呢?我四下尋找,篝火本來都暗淡了,可是火箭點燃的大車比篝火要明亮的多。我看見了那支短弩。雖然是雲中柳乙堂的傑作,剛才狠狠一摔也摔折了弩背。我惋惜地望著那短弩,反手把雁翎刀拔了出來。雲中利刃,今天要讓你嘗一嘗山賊的熱血。我嘀嘀咕咕地嘟囔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忘記了恐懼的,似乎是那些火箭點燃了我的鬥志。弓馬師傅教授的招招式式都很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我覺得我一定可以把第一個沖過來的山賊一刀砍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