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奇兵(第2/3頁)



  即便如此,天災也是預料不到的。種糧種棉都是靠天吃飯,若是天候不利,不論豐減,只要是收獲的變動大大超過人們預期,那總有簽約的一方吃虧。各大糧商手裏都有一堆遠契,從三個月到三年不等,但多是小額散量,誰也不會把身家性命都壓到一兩張遠契上去。遠契交易終究只是糧食買賣的一個補充,起一個平抑價格的作用,所以雖然常見,卻也不怎麽引人注目。

  五豐行是青石最大的糧商,各家零售的米面行都要到這裏來進貨。只算大數的話,鞟狐的倉庫裏差不多就是青石的全部糧儲了。不過三個月前剛出過事,鞟狐方才也抵死不認,想必不至於在這方面出什麽大漏子。所以界明城才擔心糧食是從沁陽和淮安過去的。

  鞟狐尷尬地搓著雙胖手,平時挺麻利的嘴皮子抖了半天才說:“界帥你這麽說是沒有錯。筱城主責罰的時候我當然有氣,不過我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等看出燮軍想打青石了,我也明白筱城主的一片苦心,當然不可能再去資敵。”他停下來,又擦了一把汗。

  “不過……”界明城替他說,心裏也有點上火:這個鞟胖子這時候說話還要吞吞吐吐。

  “不過五豐行不往北賣糧,不代表不會出糧。”鞟狐頭也不擡,就能想象到界明城的意外神情,“原因就出在遠契上。遠契這個東西很靈活,因為都是大商家簽發,信譽有保障,作用就不再是交易契那麽簡單。比如五豐行手裏這許多遠契,若是有個什麽意外,都可以直接拿出來當錢用。同樣,有人拿了柳南賀家的遠契到五豐行來換錢,我們也一定給,反正糧食總是有著落的。”界明城“啊”了一聲,說:“那不是跟淮安發的飛錢一樣了?”鞟狐點頭說:“倒是沒有那麽活,但也差不多了。另一方面,因為遠契這麽活,所以兌現能力很重要。糧食遠契畢竟不是飛錢,最重要是能從糧行換出糧來。”這一下就是白癡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遠契被視作已經發生過的交易,又兼宛州內部通用性極強。就算鞟狐要五豐行完全不賣糧了,有人拿了遠契來取糧,糧行也還是得給。難怪鞟狐連忙去調帳本來看。

  “鞟老板的帳房手筆好大!”界明城感嘆,畢竟糧車北上是上個月末的事情,到現在都快一個月了,糧行帳房如果沒有報給鞟狐知道可就大大奇怪。

  鞟狐很想說你一個當兵的哪知道做買賣的規矩,可他也知道現在身上的通敵嫌疑首先要洗清,只好一臉苦澀地繼續解釋,“這就是遠契的毛病了。方才說了,遠契大多是多筆小額,或者地點稍異,或者時間差半個月,一般都在千擔左右。這個數目對米面行是大的,但是宛州任何一家糧行庫中都有數萬擔,若不是倉儲掉到了低限,這樣的數目實在不用一一上報。老實說,青石城裏六處糧行,每天報兩筆上來我也看不過來。這糧行查庫是也是月尾的事情,一點就是好兩天。如果正好是查庫結束的時候開始兌現遠契,那也只有到這個月尾我才知道了。”鞟狐的意思是,還有三五天呢,現在發現就不算晚。

  “就算規矩是這樣,要是大批遠契突然出現,難道糧行的帳房也不會起疑心?”界明城還是覺得不解。

  “疑心肯定是有的,”鞟狐的看看手裏的絲帕,已經濕得不能再擦了,只好憤憤揣進兜裏,“不過就算有疑心也要等月尾才說。”“這是為甚麽?”界明城奇道。

  “紅利。”筱千夏和鞟狐一起說,兩個人的目光一樣復雜也一樣後悔。鞟狐作了個請的手勢,筱千夏也不客氣,“遠契是糧商用的最多,我不知道那麽多門道。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清楚,沒有到期的遠契提前套現總是低於約值,因為不少拿遠契的人根本不會真的去買糧,到了糧商手裏,遠契卻有可能高於約值。比如今年宛州大旱,眼看收成都不好,那麽早先的遠契簽的價格就低了,進出之間是憑空多出來的利潤。糧行收進遠契,帳房夥計都要多提紅利,再不正常也不會報上來,畢竟錢是越多越好的。”這句話說完,三個人都不作聲,各自想著心事。

  鞟狐越想越覺得郁悶。等到小四滿頭大汗地抱著厚厚一叠帳本進來,“颼”地就竄了過去,根本看不出這是個胖子的速度。這一下才顯出鞟狐的手段,他兩手同時翻開不同的帳本,手指眨眼間就劃過一頁,一旦停住嘴裏就報出一串數字來。小四手也快,一邊記下,一邊撥上不知道哪裏掏出來的一把算籌。

  那邊兩個人核帳的時候,界明城也想了起來:“筱城主,你說去文廟查紅書是什麽意思?”筱千夏奇道:“你還沒有去過文廟?”界明城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他自然知道文廟是青石消息最集中的所在,只是鷹旗軍到青石還不久,他這個青石統帥作的勉強。鷹旗軍如今還駐紮在臨夏堂,無非就是顧慮青石軍民的輿論。他雖然有心多了解些細節,但是時機敏感,並不方便自行查看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