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菱號星槎(第2/4頁)

  老者笑道:“這要看什麽人,什麽事,是否與本人有關。比如常吉士現在袖口裏藏著的那封信,大概就有些關系,不然怎麽我覺得手指癢癢,非要看上一看呢?”

  武寬自失地一笑,道:“看我,都把這事忘了。這是北冥琨城加急送來的信,你看看吧。”說著遞給老者。老者接過信,一邊解開牛皮袋,取出裏面的竹簡,一面道:“常吉士諸事繁忙,還能在百忙中抽空親自為我送信來,本人已經感念不已……”

  說到這突然一頓。坐在對面的武寬見他臉色驟變,一下子無比蒼白,額頭處簡直白得發青。信件只有兩根竹簡,應該非常簡潔,但那老者翻來覆去看了好久都放不下來。武寬見他那枯瘦的手微微顫抖,忍不住道:“出了什麽事?”

  話剛出口,他立即後悔多嘴,按劍起身道:“閣下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已命作戰部隊和赤金具作好準備,閣下有需要的話,可隨時投放。”

  他剛要開門出去,老者忽然叫道:“常吉士,不知可否留下,陪我一敘?”

  武寬的門開了一條逢,正好可以看見走廊盡頭,幾名重甲侍衛侍立著,當是武扁派來加強防守的。見到房門打開,其中一人緊張地舉起了弓弩。這些是最強力的勁弩,就算艙門關著,也可以將刻有禁制符文的箭穿透進來。武寬若無其事地關上門,笑道:“有何不可?與閣下暢談,真求之不得也。”

  老者道:“勞駕,請拉上簾子……我老了,眼睛見不得太強的光了。”

  武寬拉上簾子,回頭瞧了他一眼,見鬼,就這麽一忽兒功夫,那老者的臉竟然老了十歲不止。他剛登上菱號星槎時,雖然老邁卻極有精神,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而現在……他的臉已經灰暗了,松軟了,塌陷了……

  他心中暗驚,不敢多看,在那老者對面坐下,不急不慢地喝著茶。良久,那老者才開口道:“常吉士,你一定……很討厭我吧?”

  “啊?閣下何出此言?”

  老者道:“我明白的。我們做的事,在常人眼中看來,不僅是不知死活,根本就是在造孽……我們沒日沒夜地向下挖著,好像挖掘死屍的人……不,比那更糟……我們挖掘的,簡直就是死亡本身。你討厭我,憎惡我,說明你還是個正常的人,是吧?我是清楚明白的。”

  武寬不知如何回答,幹脆默不住聲,給他個不清不楚的態度。

  老者彎下腰,疲憊地喘息了一陣,又道:“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在做什麽。這件事你要說逆天而行,也對,因為現在的大神伏曦就是天,如果說反對他的話……咳咳……”他住了口。

  幸虧他住了口,不然武寬真要喊出來了。反對大神?這事簡直……雖然雲中族並不像巫族或人族那樣祭祀伏曦大神,但如此公然的做,卻實在匪夷所思。他們窮其一生向下挖掘,取出混沌,竟是要……

  北冥琨城為什麽與他們暗中結盟?武寬腦子轉得飛快……難道那個傳說……那個關於上層有人秘密供奉淫祀(不得正神認可的神祀)的傳說是真的?難道本族內也有支持他們的人……

  武寬無聲的咽了口氣,不敢再往下想,強笑道:“閣下說笑了。其實你們鮃島所為,我也略聽說過一二。撇開原因,單是你們的專注、恒定,就讓我敬佩不已。”

  “是啊。”老者眯著眼:“確實很辛苦,非常辛苦……但……非常的充實。你能將一件事五十多年如一日地做下去嗎?我們就在做。我們在做一件大事。哪怕再過一百年,我仍然想說,非常值得……我們親如兄弟,不論是巫、人、妖,還是你們雲中族……無法想象吧?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全是最強的精英……許多人死去了,許多人……”

  他再次把幾上的竹簡拿起,湊到眼前細細看著,道:“我……我實在……找不到人可以跟我一道承受這個消息,對不起……我在這裏能找的只有你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武寬見他神色怪異,又想笑又想哭的不知所謂,忙道:“閣下何出此言?有什麽話請盡管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