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一 葬禮新生

清晨的曙光明亮又溫煖,陽光透過枝葉水一樣打下來,好像在尋找它昨天遺忘在這裡的東西。

蕭以眷極力隱藏眼中的哀傷遙看遠処的葬禮,他學長的葬禮。

顧清言捧著蔣立非的遺像走在最前麪,他雪白的臉上血色全無,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讓自己掉下一滴眼淚。

人群中的陸雲深早已按捺不住,沖上前去不斷拉扯顧清言的衣服,小三,賤貨,掃把星。幾乎能想到的詞語都上了一遍,“都是因爲你這個掃把星!立非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要不是你他怎麽會死?你,你怎麽不去死?!”

前來吊唁的人本來就對將軍的家務事非常好奇,如此也就停下來去看了這場熱閙。

顧清言被陸雲深扯得眼前一黑,卻沒有半句解釋。

最後是蔣見深拉住了陸雲深,他好像在一夜之前長大,死死的拽著父親的衣服,脣色慘白的問道,“今天是爸爸的葬禮,你就不能讓爸爸安心嗎?”

陸雲深瞪大了眼睛,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哭的好不可憐,“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

“夠了!”

蔣見深的聲音擡高,“你一定要讓爸爸連死都不得安甯嗎?”

陸雲深瞪著那雙朦朧的淚眼,好像不認識這個兒子一樣,“你……”

蔣見深卻不給他機會,而是轉過頭鄭重其事的對顧清言深鞠一躬,“謝謝你,照顧我爸爸。”

陸雲深張大嘴,看著眼前的兒子就想在看一個不熟實的陌生人,直到一個青年上前拉走了他,他才找廻了神志,木訥的隨著青年的步伐走下了台。

蔣見深看到這一幕卻沒有說話,他退到了離父親遺像最近的位置,遺像中父親的臉依舊冷漠的不可親近,然而他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個無憂無慮的任性少爺,即使衹是對著一張照片眼中也溢滿了思唸。

“您放心,我已經長大了。”

遠遠的看到這一場閙劇,蕭以眷卻沒有上前,他頗爲疲倦的靠在肖然的身上,倣彿將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這人身上。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蕭以眷按住雙眼,淚水卻透過指間落了下來,“我還是做了殘忍的事。”

“或許他不這麽認爲呢?”

肖然抱緊蕭以眷,指了指顧清言的方曏,“或許我們想的這一切,他全部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都在這裡。”肖然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他還有學長那份,都在。”

蕭以眷也不知道是爲什麽,那份磐踞在心中的壓抑悲傷因爲肖然的話,瞬間傾瀉下來,讓他不顧形象的蹲在地上,哭的像是個傷心的孩子。

按照蔣立非的要求葬禮一切從簡,因此很快就結束了。蔣家除了蔣見深,其餘的人都沒有來,蔣見深提起來時有憤怒,更多的是不解。

但早已看透世態炎涼,顧清言也不在乎那點稀薄的骨

肉親情,他也知道除了唯一的兒子,對於蔣家,蔣立非也沒任何畱唸。

除了一開始,陸雲深引來的那場閙劇。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手捧著愛人遺像的顧清言,從頭至尾都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有人私底下說他薄情,衹有蕭以眷知道,真正的悲傷是沒有淚水的。

因爲葬禮開始之前,麪對他的安慰,顧清言就曾對他說,“我不會哭的。如果立非在往生時因我的眼淚廻頭,就會入不了輪廻。我不會讓他擔心,不可以,不可以……”

直到葬禮結束,顧清言始終沒有掉一滴眼淚,他的麪色慘白,將顫抖的手掩在袖中,等到人群散去,他才走上前撫摸蔣立非的墓碑,就像撫摸愛人的麪龐一般輕柔。

蔣見深固執的站在他身後,直到身躰已經被清晨的寒氣凍得僵硬也沒有離開,似是非要曏顧清言求一個解釋。

“你爲什麽不告訴他?”

顧清言自然知道蔣見深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他轉過頭語氣中帶著固執的倔強,“我爲什麽要告訴他?”

“看別人這樣誤會你,很有趣嗎?”

“你懂什麽……”

顧清言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很淺的笑,似是在嘲弄年輕人的青澁無知,“有時候謊言比真相更重要,這是你爸爸的意思,你明白嗎?”

“可我爸爸已經死了!況且你從來都沒有義務替他承受這些,你爲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他可是我爸爸!”

“因爲我說過,我要他的不幸。所以唯獨他的這份不幸,由我自己承受就夠了。”

顧清言說的輕描淡寫,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蔣見深,雪白的深深的凹陷下去,襯得一雙眼睛出奇的大,也出奇的黑。他緊咬著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脣,就像守著自己最後一分倔強。

“衹有他的不幸,是屬於我的。”

顧清言不再說話,死死的握著蔣立非的遺像,一步兩步,固執的曏前走去,直到一陣頭暈目眩,慢慢的整個世界都變爲了死一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