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愛 第十六節

這個年底,可能是月老遇到的最忙的年底。

在九厥的督促下,他以情起箭為引,做了十枚繡花針十把小剪刀交給月老殿的諸位紅娘,按照我們找到的花月佳期的客戶名單,凡是綁錯了姻緣線的,剪斷;凡是受不了愛恨煎熬自斷情腺的,修補。能救多少是多少。

這段時間,稍微有些眼力的高人,應該經常看到有漂亮的仙女在不同的人家出入。

一場不大不小的災難,就這樣被悄悄地化解了。

永歡在不停裏住了幾天便告辭了,臨走前的那個下午,她跟我一道坐在陽光溫暖的窗邊,說:“我一直以為綁在一起,寸步不離,就是愛了。原來不是這樣。老板娘,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怎樣才是真正地愛一個人?怎樣才能不讓我心裏的箭傷到別人?”

“好難啊這個問題。”我窩在沙發裏,喝了一口茶,“也許,玄機就在放手與不放手的時機吧。”

“我不明白。”永歡很困惑,“一面說要努力爭取,一面又說要放手,到底要怎樣?”

“定言說過,愛情是世上唯一不能靠努力得到的東西。”我看著窗外午後的陽光,“他這句話我是同意的。我的建議是,當你已經清楚地向對方表達了心意,但仍然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就放手,不要做任何窮追猛打飛蛾撲火的傻事,自己不好過,別人也難受。至於不放手,你想一想端午就明白了,就算被你討厭成那樣,他都不曾對你放手過一次,一直陪在你需要守護與拯救的時候。”

永歡一愣。

“算啦,不要費心去想這些事情了。這個俗氣的話題被無數人討論了無數年,都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你我也不必糾結了。”我伸了個懶腰,“沈子居也好,微瀾也好,想必都是情腺沒有長全的家夥。而且我相信,世界上絕對不止一個沈子居與微瀾,當然,也不止一個你跟端午。我不能像童話書裏那樣跟你講,世上每個人都是有愛的善良的正常的,這世界從來不是童話。所以我只能跟你說,遇到了不對的人,這並不是什麽災難,遇到了不對的人還要在他身上反復循環,那才是災難。”

“所以說,燼彎並不僅僅存在於你們的匣子裏。”定言悄無聲息地從門外走進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每個人的這裏,都有出現燼彎的危險。”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跟葵顏兩口子一起去帝都嗎?”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那天回到不停後,倦極的他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與葵顏離開了,什麽都沒有給我留下,就留下了阿松這頭到現在還在罵我的野豬。

“明天就啟程了。”他在我身邊坐下,打量著我的店,笑,“在裏頭待了幾百年,這世界已變得與從前大不一樣,連妖怪都能堂而皇之開店謀利。”

“這就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我瞪著他,“我開店三年,從來沒有做過這麽虧本的生意!拼了老命不說差點連老公都搭進去,居然連個謝字都沒。”

“虧本?”定言哈哈一笑,“十二塊神石盡入囊中,你還說虧本?”

“這有什麽用?能換成金子嗎?”我恨恨地說。

“你已經有一顆金子般的心了。”定言聳聳肩。

“呸!”我跺腳,“你到底來幹什麽?”

“我其實是來看看阿松的。”

看吧,我就知道好心沒好報,在這個混蛋心裏,豬比我重要……

我用金剛鎖鏈把這個頑劣的家夥,拴在了後院裏,為了表示我沒有虐畜,我還專門給它買了一個大型犬用的十分華麗的犬舍為它遮風擋雨,花了五百塊錢呢!順便它還特別能吃,趙公子每天給它做飯都要用最大的鍋。

每次一看到我,它就齜牙咧嘴地沖我喊:“滾開!老妖婆!”

所以我每次都要忍住叫趙公子把它做成豬肉香腸的沖動。

此刻,它一看到我身後的定言,瞬間就發起瘋來,“呼”的一下朝他奔過來,被鎖鏈扯得打了幾個滾,爬起來繼續沖,不顧一切想要掙斷鎖鏈咬死他似的。

真正的深仇大恨哪。唉!

我真得遠遠的,看他如何跟這只恨不得他灰飛煙滅的野豬話別。

“你這麽恨我?”定言頓在離它不到半尺的地方。

阿松不說話,嘴裏發出憤怒的呼呼聲。

“扯平了不是嗎?”定言看著她的小眼睛,“我斷你紅線,你囚我百年。智巍成了飛灰,微瀾化回白骨。你還是這麽憤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