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官 第六節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李白終於勉強說服了自己,把那晚發生的事當成一場夢。鐮刀怪人什麽的,見鬼去吧!

另外,他沒打算白吃白住。他滿著李緋在一家超市找了個兼職工作,每天從晚上八點幹到淩晨一點,雖然有點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自立,也是一陣欣慰。

在家時,他也勤快地幫姐姐收拾屋子。而楊歲繁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房間裏待著,也沒見他出去上班,幾乎是一幅賦閑在家的狀態,對李白的態度也始終是不冷不熱,幾乎沒有交流。

不過,李白在收拾客廳的時候,發現電視機櫃下層唯一的抽屜被上了鎖,不禁奇怪起來。因為姐姐從來沒有“上鎖”這個習慣,在家時,她房間的任何地方都是開放而透明的,就連被大多數女生視為禁地的書桌抽屜,也從不上鎖。在李白的印象裏,姐姐李緋是一個完全沒有秘密的女子。

也許,那時姐夫的習慣?李白這麽想了想。

今天的氣溫比之前更麻煩,死也不停的雨綿綿不絕地拽著零星的雪花往下落,把寒徹入骨的冬天狠狠送到每個人的身體裏。

超市裏的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正擦貨架的李白突然聽到倉儲室裏傳來一聲大叫,然後是噼裏啪啦的貨物崩塌的聲音。

當李白扶著頭破血流的同事老徐趕到離超市最近的醫院時,剛零點整,被前後腳送進急診室的,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面無血色,渾身發抖,整條右臂都不見了,左手上還少了三根手指。而把這個姑娘送進來的,居然是李緋。

姐弟倆在見到彼此的時候,都很詫異。

“你怎麽在這兒?”李緋質問道,“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回家?”

“我一個朋友受傷了,我就送他來了最近的醫院。”李白搪塞過去,“我剛才聽到急診室裏的醫生跟你打招呼,你們是同事?可你不是在第二人民醫院上班嗎?那姑娘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

“我半年前辭職來了這裏,忘了跟你說。”李緋簡單帶過,“今天我出去辦事,回來晚了,路過醫院附近一個僻靜處時,看到了這個受傷昏迷的姑娘,就趕緊把她送進來了,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麽。你朋友沒事吧?”

“希望沒事吧。”李白說道。

約摸一小時後,老徐被送到了普通病房,醫生說皮外傷,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而那個姑娘就比較麻煩了,聽說手術完畢後被直接送到了加護病房。

李緋對李白囑咐了幾句,便去了加護病房,似乎十分關心那個姑娘的傷勢。

他目送姐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裏後,回到了病房。房間裏一共四張床,除了老徐,還躺著一個跟李白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面色蒼白,正了無睡意地看著窗外,床邊坐著他滿面倦容的母親。她什麽都沒做,就是死死地看著兒子,並且一直將兒子的一只手握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粉塵仆仆跑進病房,直奔少年的病床前,又急又怒卻又得忍著不敢發作的樣子。少年的母親一見了他,頓時站起來,一把拉住男人,泣不成聲。

“醫生怎麽說?”男人聞她。

“已經洗了胃,說沒有大礙。”女人擦著紅腫的眼睛,“胡老師打來電話,說兒子最近幾次的測驗成績都不好,我不過是說了他幾句,要他少玩點遊戲,用功讀書。他……他就吞了一瓶安眠藥。”

“胡鬧!”男人皺眉看著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的兒子,“我們就連說你一句的權利都沒有了?”

少年一言不發,只把被子拉高了些。

“你就少說兩句吧。等他身體好些了再說。”女人用力拽了拽丈夫,生怕他的言行再刺激到兒子。

“為什麽不能說?我們在外頭辛苦奔波這麽多年,不就為了能多賺些錢回來,讓他吃好穿好上好學校嗎?我們在外頭受氣挨白眼,吭都不吭一聲,他倒好,說兩句就鬧自殺,丟人現眼!”男人的雙眼裏布滿了血絲與無奈的憤怒。

李白默默地縮在他的角落裏,這一幕對他而言,簡直太熟悉了。

“跟你們在一起,一點幸福都沒有。”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少年用這樣一句淡淡的話,突然截斷了父母的所有言語。

兩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女怔在那裏。

良久,男人才對妻子說了一句:“還有一批貨等著發出去,我這就得趕回去。你在這裏,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妻子點點頭,又拽住他:“你兩天沒休息了,路上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