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葬禮

六天之後,清晨。

老公爵的葬禮就在今天舉行,漆黑的車隊自莊園中開出,穿過舊金山鬧市區,開上郊區公路。

夏離擡頭看著窗外的天空。今日的天空陰沉,淅淅瀝瀝地飄著薄雨。雨敲在黑色車殼上,聲音流進車裏,世界模糊一片。

汽車停在山腳時,山坡頂上的墓園大門已經依稀可見。康斯坦丁下車,為夏離撐起黑傘。夏離站在雨中,總覺得管家和康斯坦丁的臉上都帶著一絲冷意。直到他看到康斯坦丁腰上的黑色槍套,他才愣住:“葬禮沒必要帶槍吧?”

“今天是葬禮,所有人都回來,兇手也定然藏在其中。”

康斯坦丁的話讓夏離冷了一下,他忽然覺得每個走過來的人都像是帶槍的兇手。

“不必緊張。您的安全交給我就好。”康斯坦丁說話的神情硬派如施瓦辛格,仿佛化作子彈打在他身上都鉆不出個眼來。夏離心中卻痛苦萬分:要是真動手的話,幾十只槍漫天風雨地掃過來,秘書你擋不擋的住啊?

他心虛地擡起頭,顯目地望著一行從雨中飛過的新歌,恨不得化身成一只信鴿拍著翅膀撲棱撲棱地跟身上去。變成烤乳鴿也至少比被人亂槍射死要強啊!

細碎的雨幕中,灰翼的鴿子振翅飛起,破碎的雨水落進夏離的眼中。

有什麽東西在面前飛過,飄轉如葉。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才看清那是一頂女式禮帽。深藍色的綢面,像是少女細膩的肌膚。

當帽子從面前挪開時,夏離看到了她。

黯淡的灰色世界仿佛在那一刻亮起,少女的裙擺在風中展開,如同郁金香開放。

那是一個靜止的側影,似曾相識,少女低垂著精致的臉頰,黑色的長發盤在腦後,在雨霧中微濕。她像是一個人孤獨地到來,手握著湛藍色的玫瑰,站在人群之外,視線從人群中穿過,落在夏離的臉上。

如同似曾相識。那眼神裏包含的意味令夏離有些疑惑,有一瞬他想說些什麽,可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好沉默地將帽子放回少女的手中。

帽子重新在女孩頭上戴好,她微微頷首,轉身離開。風聲驟然狂暴,雨水密集,淹沒了那個身影。

夏離最後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轉身走進墓園中。

“葬禮的過程很簡單,會見賓客、主持下葬、再進行一份簡短的致辭……”亞伯正在介紹葬禮的過程,可看到夏離茫然的眼神,忍不住苦笑:“少爺,早上一定很辛苦吧?”

夏離輕輕點頭:“有點突然。”

“很抱歉讓少爺一來就面對這麽嚴峻的事情。但這在血族的世界裏並不罕見。”亞伯低聲說道。忽然有一個人影斜插上來,看著夏離的眼睛。

“不要讓悲傷蒙蔽了你的心。”蒼老的神甫握緊他的手,解下自己的玫瑰念珠套在少年手上,“可憐的孩子,願主的榮光撫平你的不安和仿徨。”

夏離傻傻地看著面前的老頭兒,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為什麽血族公爵的葬禮上會有神甫?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玫瑰念珠,念珠上垂落的十字架有些奇怪,上長下短,好像放反了?少年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覺得老神父下一刻就會斃了自己這個妖孽。

“老梅丹佐還有這樣年輕的子嗣,是族類之幸,也是主的祝福。”

神甫念了一段長長的經文之後就轉身離去,剩下原地的夏離低頭看著手中的念珠。直到此刻他才回想起來老人眼中散不開的猩紅……他竟然是血族?!

“他的名字是西庇太。七大家族中‘逆十字’的教長,也是與您並列的七大公爵之一。”亞伯解釋。

“吸血鬼也信教麽?看起來是個好人……”

“主張血族代主放牧羔羊的教會在我們看來是‘善’,但在人類的眼中就是惡了吧?”

亞伯輕描淡寫地擊碎了夏離的三觀:“幾十年前,每次聖誕,逆十字教團都會進行血祭,人類的頭骨堆積成祭壇,鮮血蓄滿了水池,血族在這一天暢飲鮮血,祭奠主的榮光……”

夏離臉色一白:“那不就是邪教麽?!”“羅馬一直都這麽說。”老管家表示贊同,“可血族也有精神需求嘛。不過,他是兇獸的嫌疑人之一。”

“什麽?!”

夏離的驚呼險些引起旁人的注意。

“自從1920年開始,老公爵就禁止他們在舊金山發展信徒,而且不止一次在百年議會上公開駁斥對方的信仰。在西庇太的父親大衛死去之前,我們就是政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