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 第五節

房門被鎖死了,所有人質被膠帶捆住手腳並排靠在墻邊。窗戶也被鎖死,窗玻璃上還故意用膠帶固定了數個炸藥包,剛剛毒販們拿槍指著人質中的老頭,命令他明目張膽去“布置”窗戶。這樣,如果有狙擊手遠程射擊,稍有差池便會擊中炸藥。

毒販甲手持沖鋒槍,小心翼翼地從鏡子裏觀察外頭的情況。毒販乙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灌著礦泉水,眼也不眨地看守著人質。

密閉的房間裏,空氣渾濁不堪,令人窒息。

兩個年輕的白人姑娘一直在瑟瑟發抖,嘴唇發青,不敢哭喊。一哭就會被毒販拿槍托狠打。老頭咬緊牙,極度緊張的雙手死死摳住地板,連指甲出血了都不知道。

伊莉絲垂著頭,渾身無力地靠在墻角。自打中了那一槍,從馬丘比丘到邊境的這幾天,她幾乎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直到今天清晨才清醒過來,可還是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她甚至還來不及咒罵那該死的白馬,這兩個兇神惡煞的毒販就押著這些人闖進來了。發現了她,正好又多一個人質。

從他們進來,她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低級的混血狼人,怎麽也除不掉這股讓人作嘔的氣味。

她強忍著不動聲色。

只要她不說,這兩個東西不會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身旁,靠著一個小人兒,六七歲的小男孩兒,當地人,眼睛又圓又亮,剃的光頭剛剛才長出一層發茬,像只不安分的刺猬。

小光頭緊縮在墻角,雙肘擱在膝上,被膠帶纏在一起的手緊緊貼在臉上,好似要堵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來一般。

只有伊莉絲看到,小光頭並非害怕,這家夥的舌頭下居然藏了一小枚改良的刀片,正不動聲色地用它慢慢割著膠帶。一旦發現毒販的目光看過來,馬上不著痕跡地把刀片壓回舌下,技術相當純熟。

當小光頭發現自己的隱蔽行動被伊莉絲看到,也沒有慌亂,停下動作,裝作害怕的樣子將臉埋在了她的胳膊上,低聲說:“小姐姐,我不相信會有人來救我。我不想死。”

情況如此糟糕,極大可能會是絕境,還要掙紮嗎?伊莉絲裝作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只將身子挪了挪,將這小人兒更多地遮擋在身後。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那兩個毒販焦躁的腳步聲,在四周來來回回。

窗外的喊話一成不變,無非是他們的要求需要時間去滿足,不要做出任何傷害人質的行為。但喊話僅僅是半死不活的喊話,讓人看不到一點點希望。

一個姑娘終於徹底崩潰,瘋子一樣掙紮著站起來,狂叫著朝窗戶那邊跳過去。

一梭子彈毫不留情地朝她掃過去。姑娘應聲倒下,拼命朝外伸去的雙手,扯住了白色的窗簾,刺啦一聲,整幅窗簾被扯了下來,像被抽去了靈魂的人,無力地飄落到地上,蓋住了突然失去生命的身體。

“你他嗎傻子啊!窗戶上有炸藥!你想炸死我們自己嗎!”毒販甲一拳打在毒販乙的腦袋上,話音未落,他跟他的同伴便呆住了。

明麗清澈的月光無遮無攔地灑進來,如此美好的光線,卻只照出了死亡。

死去姑娘的同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拳頭,不敢哭不敢喊,傻子似的凝固了,旁邊的老頭幹脆被嚇暈了過去。

“好圓的月亮……”伊莉絲望著窗外低聲喃喃,似乎完全不為剛才的一幕所影響。

房間裏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包括那兩個兇手。

不期而至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令他們的表情變得怪異,棕色的臉突然變得又青又白,仿佛被潑上了顏料似的,嘴唇不停翕動著,目光也變得十分呆滯。

低級的混血狼人一般都很抗拒月光,因為他們無法自如地控制身體,只要照到月光就會失去人類的意識與智慧,變身為蠢鈍而兇猛的狼,一旦被擊中心臟,就是一顆普通的子彈,也能一擊斃命。

“你還有十秒鐘時間逃命。快!”伊莉絲對小光頭道。

小光頭的刀片終於可以痛快地工作,三兩下就割斷剩下的膠帶,但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拿起刀片割斷伊莉絲腳上的膠帶。

“三秒就能割斷!”他對伊莉絲說。

伊莉絲沒有看他,視線只聚焦在那兩個馬上變成野獸的狼人身上。

此刻,狼人的手指僵直地張開,槍掉在了地上,指甲也暴長成刀鋒狀,神色的眸子漸漸變成淺綠色,直立的身體彎曲下去,衣服暴裂開來,深灰色的硬毛刺破了皮膚。

她冷靜道:“不想死就拼命往外跑,不準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