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蛟 第六節

深水之下,不動拽著左展顏,以他獨有的能力推開一切阻力,飛速遊動。

左展顏要他做的事,就是當他的免費水下推進器,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帶其前進。

不過,左展顏的傷並沒有恢復得很好,雖然吞了辟水珠,但是這種超負荷的運動還是讓他十分難受,胸口仿佛壓了巨石,要將他活活壓死似的。

“我可以慢一點。”不動看了看他,臉色比死屍好不到哪裏去。

左展顏要他替他做一件事,但他至今沒告訴他到底是什麽事。等他們飆車趕到了這座城市的碼頭時,天已經黑了。該返航的船都回來了,唯獨沒有黑珍珠號。幾輛警車閃耀著警燈,停在不遠處。

他在碼頭沉默了半分鐘,似乎做了個很重要的決定,然後便拽著不動跳下水去,要求不動用最快的速度,帶著他追上黑珍珠號。

不動說,我怎麽知道那艘船在哪裏。左展顏說,哪裏有蛟的氣味,哪裏就是方向。

如果沈薔薇他們成功了,那麽此時也應該在回程的路上了,左展顏這樣想著,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看到勝利歸來的人。

他們從內河一直遊出了外海,不動的鼻子裏,嗅到了某些奇怪但熟悉的味道,越來越濃。

“在碼頭時,我看見了警察。”不動突然說,“我還聽到那些跟來的父母們一路哭喊著說,他們的孩子上了黑珍珠號。你這麽急追上去……”他眼珠一轉,壞笑道:“莫非你的娃也在船上?嘖嘖,這麽年輕就當爹了呀。”

“不要拿我消遣。尤其是這種時候。”左展顏冷冷道。

“哎喲,心眼兒別這麽小嘛,別人說幾句話你就不高興,這多不好。”不動笑道。話鋒突然一轉,“還是你想補救些什麽?”

補救?他有這麽好嗎?

三天前的早晨,他在他那個終年都曬不到太陽的小房間裏吃面,活到現在,他的生活基本晨昏顛倒,白天睡覺,晚上抓妖。可這天早晨,他很早就醒了,準確說是整夜沒睡。

房門被人推開,沈薔薇走進來,說:“那孩子死了。”

他的筷子停了停,然後繼續吃。

“胃口真好。”沈薔薇轉身欲走,又轉過頭,“你還是走吧,以後跟一頁觀再無瓜葛。師尊以前下的命令,你也是知道的。群起誅之的事,我不想做,你也別叫我為難。如今一頁觀已經風雨飄搖,想找借口扳倒我們的,大有人在,我不想因為你的失誤落人口實。”

他慢慢吃完面,又躺回床上,拿過一面鏡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直看到天黑。

“叔叔救我……嗚嗚!”

昨天夜裏,那只蜈蚣精被他逼到那座廢樓的頂端,它用那個孩子的性命跟他交換活命的機會,如果他不肯,它就抱著孩子從幾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同歸於盡。

他不肯。不過,他覺得他能救下那孩子。這不是第一次被妖物用人質威脅了,他歷來處理得很好。

他的桃都劍朝那妖物刺了過去,蜈蚣精化成了灰燼,那五歲的孩子也墜下了樓。

他縱身去救,卻不料一陣歪風突起,刮起蜈蚣精殘留下的毒粉,迷了他的眼睛,千分之一秒的錯過,孩子從高處落下,摔在一堆堅硬的建材堆上。

把孩子送進醫院,他悄悄離開,身上的衣裳被孩子的血染得通紅。如果你還有一口氣,請你活下去,他站在離醫院很遠的地方,默默在心裏說。

回去後,沈薔薇看到他身上的血,他沒有隱瞞剛才發生的事,只托沈薔薇明天派人去醫院看看。

叔叔救我……那孩子驚恐的臉,好像停在了鏡子裏。他把鏡子扔到一邊,起身,像從前那樣,只拿了自己的劍,還有那個香爐,走出了天方大廈,一頁觀早已不再以道觀的形式存在,如今,它就藏在這座五十層大樓的頂層,以普通人家的方式,隱秘地繼續著它的使命。

離開時,他看到沈薔薇在試戴她的人皮面具,她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說:“同學們好!”

“你這個賭注太大了。”他看著鏡子裏的她。

“有時間跟我廢話,倒不如想辦法去安慰一下那孩子的父母。肝腸寸斷這個詞,恐怕是師兄你永遠都不能體會的吧。呵呵,最後一次叫你師兄,慢走,不送。”沈薔薇頭也不回,繼續練習如何當“郭老師”。

他什麽都沒說,走出了大門。

看著他的背影,沈薔薇松了口氣,道:“總算幹凈了。”她關心的,只有她的大計劃。

蛟最喜食人肉,尤其是幼童。以四十個孩子為餌,足以為她引來一群貪婪的蛟。屆時將船開往外省的僻靜處,從這些孩子身上采下最新鮮的血灑進水中,再以咒力將孩子們獨有的鮮嫩“肉味”擴散再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