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 二 刃雪城中的幻術師_

看到我娘的時候,她站在一潭泉水邊上,頭發軟軟地散在她腳邊,無法估計的長,可能比我的頭發都還長,一頭白色的獨角獸站在她的身旁,櫻花一片一片飛進她的頭發裏面,水光映在她臉上。

我輕輕地喊,娘。

母後轉過身來,然後看到了我,看到了她身著凰琊幻袍頭發飛揚的兒子,幻雪帝國現在的王。

然後她的面容開始變得扭曲而顯得恐怖,她身子向後晃了晃,手上采集的櫻花花瓣紛紛散落。她只是一直搖頭,然後對我說,你快回去,快回去……

娘,你不想讓我來看你嗎?娘,我想你了,我在刃雪城裏好寂寞,你過得還好嗎?

母後還是搖頭,只是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下來。

我剛想走過去,但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微,只是一些雪在腳下碎裂的聲音,但是我還是聽到了,母後也聽到了。還沒等我回過頭去,母後已經扣起拇指和無名指,指了指泉水,又將手指向我,我還沒看清楚就被一股從泉中飛出來的水流包圍了,然後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在昏迷前的很短的瞬間,我聽到了出現在我身後的那個人的聲音,是蓮姬。

剛剛是誰在這兒?蓮姬的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如同冰淩一樣尖銳而寒冷。

沒有人,我在看櫻花凋落。

那你為什麽使用瀲水咒?

我的行動沒必要向你匯報,我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對你使用水殺術,你信嗎?

在我面前你用水殺術,你不想想在幻雪神山裏面你算老幾。

然後我感到一陣尖銳的寒冷侵入骨髓,迅速上行到腦中,然後我失去了知覺。我眼中最後的畫面是娘淚流滿面,櫻花殘酷地飄零,如同釋死時的那個冬天。

雪霧森林永遠是溫暖的,陽光如碎汞滿地奔跑,野花絢爛得無邊無際。我醒來的時候睡在婆婆的屋子裏面,火爐散發溫暖的木柴香味,婆婆坐在我的床邊,笑容安詳而淡定。在門口,星舊背光而站,門外明亮的光線將他的剪影勾勒得格外清晰。我看到了他手上的落星杖。我知道那是婆婆占星時的巫術杖。

婆婆,您的手杖……

王,我已經把落星杖送給星舊了,因為他現在已經是幻雪帝國最好的占星師了,我已經老了。婆婆撫摩著我的頭發溫和地說。

那麽最好的占星師是不是有權利說想說的話呢?星舊突然轉過身來,望著婆婆。他的表情冷酷而生硬,如同祭星台上冰冷的玄武巖。我從來沒想過星舊會用那種表情對婆婆說話。

不能。有我在你就不能。婆婆的語氣更冷,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嚴肅的樣子,我甚至看到了她手指的曲動,很明顯,她已經在暗中積蓄幻術能量了。風從門口洶湧地闖進來,灌滿星舊的占星袍,而婆婆的發釵也跌落下來,銀色的長發飛揚糾纏在風裏面,我感到令人眩暈的殺氣。

於是我小心地走到他們中間,以便及時阻止他們之間的爭鬥。

婆婆,為什麽不可以告訴我一切?我是幻雪帝國的王,我有權利知道的。

你知道了不會幸福,肯定會被毀滅掉的。

難道你覺得他被毀滅得還不夠嗎?他一輩子都會這麽孤單寂寞下去,刃雪城裏只聽得到他一個人的腳步聲,他與生活在一個墳墓裏有什麽區別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您也死了,那他要怎麽活下去?以前就是因為很多事情我不敢講,所以總是模糊地去暗示王,可是結果呢?他殺死了自己最愛最疼的弟弟。婆婆,還不夠嗎?

星舊,你不告訴他他只是寂寞地活下去,但是你告訴了他他就不會再有生活了。

婆婆,難道淵祭真的那麽可怕嗎?

對,沒見過她的人永遠不會明白一個人可以可怕到那種程度。

我聽見了他們的每一個字可是依然不明白,於是我轉頭問星舊淵祭是誰。

淵祭她是……

住口!你再說一個字我會讓你的存在變為幻雪帝國的曾經!婆婆舉起了左手,手指上已經開始有細小的風雪圍繞著指尖飛旋。

我看見婆婆的臉突然變成蒼藍色,我知道這樣下去星舊必死無疑,我突然站到婆婆前面,撐開屏障保護星舊,我對婆婆說,婆婆,你的幻術比不過我的,我不想對你動手。而且我也不會對你動手,只要你不傷害星舊。

婆婆看了我很久,我看到她眼中四射的光芒。我似乎看見了婆婆年輕時叱咤風雲的樣子,但在一瞬間,婆婆眼中的光芒突然暗淡下去,我看到她的面容說不出的蒼老。

我突然心疼了,我覺得自己很過分。站在我面前的是把我一手帶大的婆婆,那個心疼我勝過全世界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