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刺殺王駕之夜(第2/15頁)

四周一圈都是玻璃墻,雨打在窗戶上,玻璃中既有東京城的夜景,也有橘政宗自己的影子。那些燈火通明的大廈立在雨夜中,像是鑲嵌寶石的巨大石碑,這座城市看上去就有了古羅馬城的宏大,但是更添輝煌。

“旅に病で、夢は枯野をかけ廻る。”橘政宗輕聲說。

他摸出手機,撥通電話:“稚生,這麽晚給你打電話,有影響你休息麽?”

“沒有,我還在工作。”電話裏傳來源稚生的聲音,“有事麽老爹?”

“我也有些事情在處理,恰好有幾分鐘空閑,就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你,順便問問繪梨衣恢復得怎麽樣了。”

“狀態已經穩定下來了,醒來之後吃了點東西,不用再輸葡萄糖了。今天下午有個寄給她的郵包,郵包裏是她以前玩的那些玩具,還有幾套衣服,她看上去很高興。”

“她高興就好,只要她平安地回來,什麽都好。”橘政宗說,“記得我跟你說送給你的刀快要打好了麽?這次的刀坯很好,我終於打造出自己的第一把刀了,可惜沒有時間裝飾,我讓刀舍的人把刀坯寄給你了,記得查收。”

“沒問題,還有什麽事情麽?”

“沒有了,晚安。”橘政宗掛斷了電話。

燈光忽然熄滅,電機的嗡嗡聲同時消失,換風機停止了轉動,所有的安全門同時敞開,狂風暴雨灌了進來。

停電了,電波塔忽然間變成了沒有生機的廢墟。寒風穿梭,發出淒厲的笑聲,橘政宗的風衣震動著,呼啦啦作響。他全無畏懼的神色,眼瞳在黑暗中瑩瑩發亮,整個人像是繃緊的長弓。

“Basara呼叫琉璃!地下車庫裏忽然斷電了!”愷撒壓低了聲音,“所有閘門都關閉了!”

“琉璃收到,不光是東京塔斷電了,周圍的街區也都黑了,整個區的電力供應都中斷了。”風間琉璃回答,“但階梯的燈亮了起來。”

一片漆黑中,環繞東京塔的鐵梯卻亮了起來,鐵梯下方安裝了LED燈,每一級階梯都放出瑩瑩的白光,仿佛登天之路。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還都保持著早到的習慣啊。”四周回蕩著含笑的聲音。

那聲音是從東京塔的擴音系統裏出來的,根本不需要什麽監聽裝置,每個人都能聽清楚。

“那是王將的聲音!”路明非低聲說。

“當然,永遠都是先到的人占據先發的位置,你我這種人怎麽能允許對方占據先發的位置呢?”橘政宗環顧四周,“這一次我來晚了,你準備了什麽在等我?”

“還能是什麽呢?當然是正宗的紅牌伏特加和從遙遠的西伯利亞運來的寒冰,男人之間的友誼不就該像這樣麽?能燒熱血管的酒和永恒不化的堅冰。”王將說話的聲音裏混雜著液體流動的聲音,不難想象他正把烈酒傾入加了冰塊的杯中。

橘政宗推開安全門,登上那道閃光的階梯,一步步走向高處的特別瞭望台。他走得並不快,每一步都很堅定,肩背挺拔,像個年輕人。

“為什麽不走得快一些呢?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了,你已經變老了,我變得更老了,這個世界不會給老人留太多時間。”王將輕聲說,“我們應該把握每一分鐘。”

“在正式的樂章開始之前,怎能不好好地享受序曲呢?你還聽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麽?”

“現在最喜歡聽的是他的第六交響曲,那是他為自己寫的天鵝之歌。”

他們通過擴音設備聊天,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雲淡風輕卻又情意殷殷。橘政宗拾級而上,越來越接近特別瞭望台,戴著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窗邊,穿著筆挺的軍禮服,腰間系著寬闊的皮帶,領口裏系著華美的紫色領巾,跟當年的赫爾佐格博士一模一樣,與其說他看起來像個蘇聯軍官,不如說像一位從畫像中走出的普魯士貴族。

橘政宗走進特別瞭望台,反手在背後關上門。

特別瞭望台是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小屋,鐵梯的白光照了進來,照亮了小桌上晶瑩剔透的玻璃器皿,酒液中的冰塊半沉半浮。

“你如今的樣子有點可笑,邦達列夫少校。”王將端著酒杯微笑,一如當年他站在封凍古龍的堅冰上。

“你如今的樣子卻有點可怕,赫爾佐格博士。”橘政宗走到桌邊,端起給自己準備的那杯伏特加,然後退回到另一側的窗邊。

“喝之前要不要分析一下成分?”

“用不著,你來不是想要殺死我。毒死我對你來說毫無意義,那樣你就吃不到我的價值了。毒死我對蛇岐八家也沒有什麽損害,我已經不是大家長了,家族在稚生的手中會平穩地運轉。”橘政宗喝了一小口伏特加,體會那種冰冷的火焰在舌尖上打滾的滋味,搖了搖頭,“喝清酒喝久了,已經不熟悉烈酒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