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櫻花與紅蓮(第3/10頁)

橘政宗預言的事情就要實現了,快得出乎源稚生的預料。幾天之前,橘政宗宣布自己將從大家長的位置上退下,少主源稚生會接替他統率蛇岐八家和從屬幫會的幾十萬人,當時家族中的老人都覺得這個決定太倉促了,但源稚生的戰績很快就說服了老人們,隨著執行局從南往北掃蕩猛鬼眾的勢力,源稚生的威望也與日俱增。橘政宗在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地幹了十年,卻被源稚生在幾天裏輕松超越。

源稚生清楚這都是橘政宗計劃好的。橘正宗花費了十年來籌備這場戰爭,十年間他一直在私下磨礪著寶刀,但拔刀殺敵的時候卻把榮譽讓給了源稚生。源稚生只需按部就班地做就好了。就像那些戰國時代的大名,老得快死的時候把兒子叫來,給他看自己訓練了十年的軍隊,說兒子啊,我死後你就帶著這支軍隊把我們家的仇敵掃平吧,行軍路線我寫好了,在我的枕頭裏。兒子即位之後揮軍出征,摧枯拉朽地掃平了國家幾十年來最大的對頭,歸國時贏得了百姓夾道歡呼,每個人都相信他比父親更英明神武,從而對這個國家的未來充滿期待。其實只是那個明知將死的父親要把苦心經營的未來留給兒子罷了。

偏偏源稚生並不想要這個家族的未來。

黑色悍馬沿著山路駛來,尖利地刹車。烏鴉跳了下來,一手提著加消音器的手槍,一手拿著文件夾,戴著細框眼鏡相當地衣冠禽獸。

“事務性工作真是煩死人了,不能讓我跟夜叉一樣去打打殺殺麽?”烏鴉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後,先抱怨一通,然後打開文件夾,“我們抓到了十七個,還缺三個。”

執行局在出山的路口設了路障,那些從極樂館中逃離的車都被稽查,山路上也有持槍的人巡邏。無關的人可以自由離開,執行局對他們彬彬有禮絕不為難,但如果是某份名單中的人,就會被套上黑色的頭套塞進一輛貨櫃車。那份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是“鬼”,是擁有危險血統的混血種,蛇岐八家決不允許這些人脫離掌控。

源稚生接過名單看了一眼,沒有打鉤的三個名字分別是:“王將:未知”、“龍王:未知”和“龍馬:櫻井小暮”。

猛鬼眾中的領袖都用將棋的棋子作為代號,橘政宗花費了十年的時間來調查這些人的身份,但是王將和龍王的名字始終是個謎。效忠猛鬼眾的幫會從未見過這兩位大人物,目前所知的級別最高的猛鬼眾幹部就是代號“龍馬”的櫻井小暮,雖然她看起來只是極樂館的女經理,很多無知的人覬覦她的美色,但她其實在猛鬼眾中的地位極高。

沒有人知道王將和龍王是不是存在,但是既然有龍馬,那麽推測起來上面還有級別更高的人。

“他們會不會逃往山裏?”櫻說,“或者那間賭場有地下通道。”

源稚生搖了搖頭,把文件夾扔還給烏鴉:“聽見麽?有人在唱歌。”

烏鴉和櫻一愣,集中精神去聽,果然在山風和木材燒裂的聲音裏有人在輕聲歌唱,是個嫵媚之極的女聲,唱的是歌舞伎的調子,但歌詞卻是中文。烏鴉的中文也就是會說“你吃了沒有”這種水平,櫻略強些但是聽歌也勉強,而且那首歌古風盎然,沒有足夠的中文功底是很難聽懂的。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

別記風情,聊報他,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三千弱水東,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來路失,回首一場空。”

源稚生緩緩地念出歌詞:“這是坂東玉三郎唱的《楊貴妃》,我曾經聽過他的現場。你們留在這裏,我下去跟龍馬談一談。”

“喂喂喂老大那樓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塌!”烏鴉臉都綠了,“你要是出事我和夜叉不得切腹啊?”

“一個人在快要塌的樓裏唱著這種歌,應該是在心裏想著什麽人,我也許能問出點什麽。”源稚生提起蜘蛛切,“而且一個唱歌唱得那麽好聽的人,值得見一面。”

源稚生用手帕裹手,推開了燒得滾燙的紫銅大門。處處都是火焰,紗質的帷幕在燃燒、木雕的仕女在燃燒、滿地的紙牌燃燒著卷曲起來,如果不是建造極樂館的木材用化學藥劑處理過有很好的耐燃性,這棟樓早就燒塌了。源稚生拾起一張燃燒的紙牌,點燃一支煙,漫步在火場中。火場中極度缺氧,正常人這麽做可能幾秒鐘就會暈厥,但對他這種血統極其優異的混血種來說還算能忍受。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雍容華貴的女孩緩步走下台階,眼睛映著火光亮晶晶的。她穿著古雅名貴的十二單,腳下卻是白色的高跟鞋,令她顯得更高挑靚麗。和服把她的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後領卻很低,露出白皙嬌嫩的後背來。她手裏提著白鞘的木刀,但看起來並沒有什麽殺傷力,更像是這身衣服的裝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