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泉之路(第4/11頁)

“少主,大家長和各姓家主都到了,”烏鴉偷偷摸摸地進來,湊近源稚生耳邊,“他們都在等你,你再不去那些人又會嚼舌了!”

“知道了,喝完這杯就去。”源稚生皺眉,“你和夜叉都跑到這裏來開會了,誰負責監視愷撒小組?”

“櫻在那兒,少主你喝多了,是你說我和夜叉靠不住,還是櫻盯著他們比較好。”烏鴉摸出漱口水來,“去本殿前漱漱口,別讓他們聞見你滿嘴酒味,還有,我說你在四周巡視,少主你別露餡啊!”

此刻夜叉正在門口放風,以免有人接近供奉殿發現裏面酒氣熏天的真相。夜叉和烏鴉都知道源稚生沒到場肯定是因為喝得有點多了,源稚生對這種家族集會一直都很排斥,每次參加集會前他都會找各種理由推脫,如果不是今天這個會議重要到逃不過,源稚生大概會以必須盯住本部專員為名溜走了。但是這話是不能說的,作為家族的少主,卻不喜歡面對忠心耿耿的部將,怎麽說都讓人心寒。關於少主在美國留過學、喜歡的是西式生活、跟日本格格不入這樣的傳聞在家族中已經流傳得很盛了,好在同樣留學卡塞爾學院的少壯派力撐源稚生,情況還不至於太糟糕。

“我想起來了,”源稚生拍拍額頭,“我是不敢把你們留在半島酒店,你們會把本部專員赤身裸體地吊在東京塔上吧?”

“少主你對我和夜叉有偏見,我們雖然是變態可是對男性的裸體可完全沒興趣。但少主你想,要是櫻是個深藏不露的變態,她倒是有可能喜歡哦。”烏鴉說。

“櫻喜歡男性裸體那就不叫變態了,你和夜叉才是。”源稚生微微有些搖晃。

“哎喲哎喲喝到這種地步,”烏鴉趕快扶住,“那少主我先去回話就說你在換衣服,喝完這杯就別喝了啊!還有千萬記得用漱口水!”

他一邊說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這種家族集會,來的每個人身份都比他和夜叉高,要是他和夜叉也離場就沒影子了,會受罰也說不定。

關上門之後烏鴉又從門縫中偷看,源稚生仍舊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前,背影透出一股厭倦,不是對某個特定的人,而是對整個世界。烏鴉輕輕嘆了口氣。

有時候跟夜叉喝酒聊天,兩個人都有些擔憂自己的前途。他們都曾是組織裏聲名赫赫的精銳,憑借浴血搏殺的汗馬功勞才得以直接效忠於少主。令他們慶幸的是少主不但身份尊貴而且是名刀般犀利的人,無論能力還是性格都令人折服,掌握執行局只不過三年,執行局已經一躍成為日本分部中最強的部門,整個機構都圍繞著執行局運轉,毫無疑問下一任日本分部長會是源稚生。而在家族內部,他已經被確立為政宗先生的繼承人,總有一天會成為日本黑道中的皇帝。

按照舊例,他和夜叉也會隨之嶄露頭角,拱衛在新家主的身邊,成為新一代的權力集團。

可源稚生居然是個沒什麽欲望的人,他拼殺在執行局第一線,只是出於某種責任感。雖然僅憑責任感源稚生就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沒有欲望的人是掌握不了蛇岐八家的。家族每年從日本黑道中收取超過300億日元的供奉,自己名下的產業則有上千億日元的收入,執掌它的應該是那種殺伐決斷的男人,他在人們心中的形象仿佛鬼神,聽到他的名字人們就會戰栗!可源稚生的人生理想真的是去法國賣防曬油,開始夜叉和烏鴉都以為源稚生在說笑,直到他們發現源稚生在桌上放著蒙塔利維海灘的照片,還會網購各種防曬油來研究它們的紫外線透過率和性價比……他們才不得不相信少主真的想在天體海灘的陽光中消磨此生……東京對他而言是個牢籠。

舊例又說一旦侍奉了少主就要終生盡忠,不能想辭職就辭職。即便少主真的去賣防曬油,夜叉和烏鴉也當隨行,想象自己黑衣黑褲黑墨鏡一臉“擋我者死”的冷硬站在少主背後,一身格子襯衫的源稚生正給腰若凝脂的比基尼女孩抹防曬油,烏鴉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幻滅很崩潰。

源稚生把瓶中殘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動著湛青色的寒光。刀銘“蜘蛛山中兇祓夜伏”,這柄刀的名字是“蜘蛛切”,上千年來傳承有序,歷代持有者用它斬殺過諸種不可思議的東西,留下一篇篇瑰麗的傳說。源稚生就是用它刺穿了櫻井明的心臟,那以後他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那個墮落者。

死前的櫻井明已經不能作為人類來看待了,如果畫進浮世繪裏必然是“青鬼”之類猙獰的怪物。如果在古代,家族的神官會把源稚生誅殺櫻井明寫成浪漫的斬鬼傳,描寫英雄源稚生如何千裏追殺吸食婦人骨血的青鬼。但源稚生卻無法把櫻井明看作一個鬼,因為被長刀貫穿心臟的櫻井明居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那麽猙獰可怖,卻又透出刻骨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