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整頓內務

付明軒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世人吟誦生恩詩句多矣,若要出言相勸,其實有很多話可以說,然而在付明軒看來,這就像是修道之人的領悟,唯一己之心是真,再多語言都是蒼白。

況且對付明軒來說,他並不能理解凡人的感情。既然無法共情,那麽所有虛言安撫都是虛偽的,他不想把這種虛偽用在此時此地。

“我在殿中摸索之時,無意間打開了右邊側門,就是通向地下建築的那個通道。地下共有三層,兩層的布局是倉儲和臨時居室,放著些尋常物資和兵器,當是先人以備不時之需。”

“最後一層……也是個祭祀的殿堂,格局與地面祠堂差不多,只是祠堂內擺放‘泰初’的地方是空著的。我因好奇,踏入那方高台,然後原本應該在地面上的‘泰初’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與我結契。”

“契成之時,整個地下建築就開始崩塌,我循原通道跑回洞府,一時找不到返回地面的辦法。不知怎的,我打開了洞府的那扇殿門。”

說到這裏,燕開庭頓了頓,像是在努力思索,可最終只能露出個無奈笑容,道:“後面我就不記得了,殿門外應該是有什麽東西的。這些年來我常常在夢中看到殺戮和死亡,蒼茫遼闊的荒野,相互廝殺的人魔抑或獸群?真實得仿佛曾經親身經歷。”

“然而時間上卻又說不通,夏師在祠堂天火燃起的時候就趕到了現場,雖說被失控的法陣和法力之火阻了一阻,可前後也只有一兩個時辰。如果我曾走出過那扇門,這一個來回時間也太短了些。而且夏師是在地面祠堂的廢墟裏找到我的。”

付明軒想了想,道:“據沈容照說,殿門外是一個空間通道,那你不小心掉到異地,也是有可能的。或許你一直不曾離開傳送法陣範圍,所有事物只是你所見而已,只是沖擊太大,錯覺自己曾經親身參與。有些雙向傳送法陣,會有定時啟動功能,時間到了,就又將你帶了回來。”

這個說法有許多細節上的紕漏,可也沒有更好的解釋。

燕開庭長出一口氣,道:“罷了,能想起關於母親的記憶,就已經很好。”

他望向付明軒頑笑道:“唉,小時候總搶你玩具,如今長大了,想想真是汗顏,來來來,那一屋子的器物,看中哪件?給你賠禮。”

付明軒奇道:“你還懂汗顏兩字用法?看來這幾年頗看了幾本書。既然如此,我見那架水車頗新巧,就那個吧!”

燕開庭頓時臉色一僵。

付明軒看了他一眼,“呵”的一聲。

燕開庭苦著臉道:“別,我可沒有反悔,但是那架水車是個未完品啊!”

事情就有那麽巧,燕母留下的那段影像裏,就有在抱怨無根之水引流容易回流難。大殿洞府內並無水源,水車的活水,要麽架設一個小空間法陣,從附近哪個湖河裏引流,要麽直接攫取五行之水。燕母用的是後一種方法,但還做不到與五行之水循環溝通。

這種制器技巧遠超對普通匠師的要求,燕母當時懷胎身重,已是力不從心,她本打算愛兒出生後再繼續,如今卻是永遠留下遺憾了。

燕開庭從付明軒表情上實在看不出他信了還是不信,不過為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的臉面,於是硬著頭皮道:“待我研究一下,將來制出成品送你就是。”

付明軒微微一笑,道:“好吧,我等著收貨。”

兩人相視一笑,一人戲謔多一點,另一人認真多一點。不過在這一刻,那些從地下泛起的往事,終究是亮色壓倒了陰霾。

燕開庭與付明軒分手之時,已是後半夜。

高懸的明月散發著幽幽冷光,整個城市也都沉睡,仍然有些料峭的夜風並沒讓人更清醒,這幾天的困倦似乎集中爆發了出來,燕開庭回到自己院子,便是倒頭大睡,而這次一夜無夢。

當燕開庭從深眠中醒來時,竟已是翌日正午。他在門上設置了禁制,吩咐無大事不得驚擾,這府裏院中一幹人等倒也讓他睡了個清凈覺。

燕開庭開了房門,卻看見李梁坐在院中石凳上,面朝院門,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不由笑道:“你那是什麽表情,門外有老虎嗎?”

李梁一轉頭,跳起來行禮道:“爺,您起啦?小人這不是給您看門麽,免得那一幹不省心的丫頭擾了您好覺。”

原來李梁一早就來聽班待命,見了門上禁制意思,就坐在這裏防止不速之客闖入。

至於何為不速之客,正說著,就見院門外探進來一張芙蓉面孔,是內院一個有些品級的侍女,專門負責內外走動的。

只聽她似嗔似怪地道:“李梁,府主起了罷,現在總該放我進來了?奴家也是為的公事。”說著,那侍女才像是剛看見站在房門裏的燕開庭,婷婷裊裊行了個屈膝禮,道:“哎,燕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