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節 安撫(上)

深夜,洛京的太和殿中依然是燈火通明,一群人還在這邊議事著。在殿堂的中央,擺著一張長條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份巨大的地圖,眾人圍著那地圖,氣氛凝重而壓抑,男人們的聲音也是低沉的。

大魏朝的兵部職方司侍郎盧山站在地圖前指點著:“樸帥今天向兵部發來了第七次求援令,他說,在徐州、南豫州、陳郡等地都出現了南朝的大軍,連挫我師,沿淮的合肥、壽陽、盱眙、淮陰和角城等軍事重鎮都遭到了南兵的攻打。淮河南屏大江,北蔽中原,位置至關重要……”

慕容破打斷了他的話:“江淮前線如此寬廣,南賊不可能處處用兵。兵部認為,哪裏才是南賊的主攻所在?”

“此次南朝北伐的兵力空前,從江都直至荊州之間千裏江淮平原間,南兵竟是處處攻擊,但微臣認為,目前在南徐州直至東豫州之間的攻擊,不過是擾人耳目的偏師佯攻而已,目的是將王師主力吸引至江淮下遊一帶。

微臣揣測,南朝的真正主力所在,現在是在襄陽!從襄陽出發,攻豫州、梁郡,我們洛京與江淮平原之間的聯絡便被切斷了,江淮防線將被切割成東西兩段。一旦如此,東段樸大都督的江淮軍是支撐不了多久的。一旦江淮失陷,南軍則可遣一路偏師牽制攻擊洛陽,我部金吾衛兵馬只能退守洛京,南軍則可長驅直入,直下徐州、青州、濟州,席卷我半壁江山,那時,大魏去也。”

聽罷盧山的說話,殿中響起了一陣嗡嗡的低沉議論聲。皇帝慕容破沉聲問:“盧卿,以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應對?”

“陛下,當務之急,是必須增強豫州和梁郡兩地的守備兵力。為應付當面的南朝江都軍鎮,樸大都督已竭盡全力了,他不可能兼顧豫州和梁郡兩地了,所以,這個缺口,得我們來填補上,起碼要往那邊派遣二十個以上的野戰旅,否則是難以抵擋南軍攻勢的。”

對兵部侍郎盧山的判斷,殿中的君臣都是同意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豫州、梁州兩地的薄弱防備,確實是江淮防線上的一個大漏洞,但問題就是去哪裏找二十個旅的預備隊出來?

“從洛京調金吾衛過去?”

“不行,南朝在襄荊之間駐有重兵,一旦洛京防務空虛,勢必被其所趁。”

“征西軍能抽出多少兵馬?”

“陛下,征西大都督元彪上月曾向我戶部要餉,報兵員十八個旅,七萬兵員……要他調十五個旅回來,應該沒問題吧?”

“盧侍郎怎麽說?”

“微臣以為不妥。需知西蜀已歸南朝,漢中兵力單薄的話,倘若被南朝沖過蜀道過來的話——漢中一失,大魏兩面受敵,同樣危矣。”

“蜀道千年雄關,不是那麽好攻破的……就抽十三個旅回來,留五個旅駐守漢中。通知元大都督,即刻火速開拔,趕赴洛京——還有哪些地方能調出兵馬來的?”

“舒州能出兵一個旅……上黨郡能出兵一個旅兵馬……相州可以出兵一旅……陛下,留駐洛京的行營還有二十一個旅——陛下,倘若我國傾國以動,總兵力能達四十二個旅,總兵力約莫十五萬,再加上樸大都督的兵馬,我朝總兵力比起南朝賊軍並不落下風,所以,陛下和諸位大人都不必過於擔憂,我軍仍有勝算。”

大殿中,兵部職方司侍郎盧山站在地圖前侃侃而談,但殿中眾人並沒有因此變得放下心來。在此刻,能進入殿中議事的,都是能參與大魏決策層的核心人物,對於大魏朝的情況,他們擁有著比外人更深的認識。兵部盧侍郎所說的籌謀,那只能算是理想狀態下的“設想”罷了。

在慕容家和拓跋家爭霸的這場大戰中,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駐守漢中和關中的征西軍一直保持中立,無論對朝廷的召喚還是拓跋雄的拉攏,征西軍大都督元彪都是以緘默來回應。只是在最近大局已定後,征西軍才派了使者過來向朝廷上表致賀,表達恭順之意。

還沒等朝廷開心上一刻鐘呢,征西軍的使者馬上就拿出了一份請願書,哭喪著臉說征西軍已經斷餉半年了,請求朝廷速速下撥錢糧,否則兵馬有嘩變離散的可能,慕容破被當場氣得臉色發白了,拂袖而去。

當然,現在打的是抵禦南朝的國戰,是為整個鮮卑皇族的存亡而戰,皮若不存毛將何附的道理,元彪身為皇族不會不懂,但征西軍是否聽調,兵馬何時能調回,這都還是個未知數。而且,盧山所說的四十二個旅兵馬中,還有不少是從各地抽調的郡縣守備兵,而南朝那邊雖然兵力相當,但人家的兵馬可是貨真價實的野戰精兵——所以,現在來看,兵部的這份籌劃只是一份“看起來很美”的空中樓閣罷了。

看著地圖上代表南軍的幾個碩大的紅色箭頭,慕容破心情沉重,他緊咬嘴唇,擡頭望向臣子們:“要等征西軍回援,所需時日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江淮的危局卻是迫在眉睫了……敵人隨時可能從襄陽出兵,要等到征西軍回援,那是遠水救不得近火了。諸卿,國事危急,誰有良策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