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節 異心(下)

各方使者你往我來地折騰了五六天,最後,還是邊軍先失去了耐性——倒不是說拓跋雄的定力要比孟聚或者慕容破要差,只是他的處境最糟糕,實在拖延不下去了。邊軍失去了後方,全靠軍中糧草維持。孟聚和慕容破都可以慢慢扯談,但邊軍實在沒那個閑工夫,再這樣磨蹭下去,軍中無糧就要出大亂子了。

這天,邊軍使者給孟聚開出了通牒:“大都督,皇叔一番誠意,三番數次來邀請,但你總是搪塞推托,毫無誠意。大都督,皇叔待你已仁盡義至,再這樣下去,你就莫怪皇叔不客氣了。”

沒等皇叔不客氣,孟大都督就先不客氣了。聽使者語帶威脅,他當場就翻臉了:“小子狂妄,竟敢威脅本座?”

他二話不說,叫人“噼噼啪啪”地將那使者揍了二十軍棍,當場就攆了他出去。

“告訴皇叔,這是本座代他管教下屬,教他知道上下卑尊——不必謝本座了。”

……

第二天天色未明時分,城頭兵馬來報孟聚,說邊軍大營今早就有著不同尋常的動靜,大隊人馬出營,正在城外列陣,陣頭亦出現了投石車、登城車、攻城槌等重型裝備,看樣子像是要對安平城不利。

“敵人即將攻城,守城防禦,各部兵馬如何布置,還請大都督頒下方針來。”

孟聚深吸一口氣,他喝道:“防禦?我軍只知進攻,從不防禦!傳令各部兵馬集結,我將親自統兵出戰!”

於是,戰鼓轟然雷響,震天的戰鼓聲中,安平城的南門轟然落下,數百成千的鎧鬥士從城門中滾湧而出,那片金屬的洪流一眼望不到盡頭,轟隆之聲震天動地。

眼見此景,邊軍陣頭頓時爆發出一陣恐怖的呐喊:“鬥鎧來了!”

誰也沒想到,面對四倍兵力的強敵,東平軍選擇的不是固守城池,而是選擇了主動野戰!

因為存了消耗守軍箭石的目的,也為節約鎧鬥士攻城時的體力,列陣的邊軍陣頭只安置了普通步卒和操縱攻城器械的技術兵,並沒有鬥鎧布防。眼見東平軍鬥鎧突然開城殺出,那些步兵、騎兵嚇得落膽失魂,掉頭就跑,整路大軍亂作一團,根本組織不起防禦的陣勢,被東平軍的鎧鬥士一沖即垮。

這一仗,孟聚簡直殺得瘋了。他追殺潰兵,淩厲如閃電,兇狠如獵豹,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邊軍人群中來回穿梭,凡他所到之處,便是死亡和鮮血。他那把兇悍的佰刀便如一條舞動的黑龍,沒人能抵擋他的雷霆一擊,他的所在便是一個尖銳的錐頭,深深地突入了邊軍陣中。東平軍的鎧鬥士緊跟其後,猛撲而進。

措手不及地遭到如此兇猛的打擊,邊軍人馬全線潰敗,被打死的邊軍士卒猶如深秋散落的樹葉一般,屍體鋪滿了整片荒野,潰散士卒更是不計其數,逃得漫山遍野。

直到東平軍攻到了邊軍的大營跟前,拓跋雄才從大營中急急忙忙調來鎧鬥士。

看到邊軍的鎧鬥士出營列陣,孟聚這才刹住了攻殺的腳步——倒不是他畏懼幾百倉促上陣的邊軍鎧鬥士,孟聚只是覺得,與邊軍的精銳人馬死拼,損耗自己的兵力,只會讓慕容家白白得益,這種戰鬥,勝之無益。

所以,看到敵軍的鎧鬥士出現,孟聚立即就喝令止步,收攏全軍,掉頭撤軍。

眾所周知,鎧鬥士的續戰體力只能支持兩刻鐘,長也不過半個時辰。按常理來說,東平軍的鎧鬥士出城沖殺這麽久,現在收兵回城,體力已是差不多耗盡了,這正是邊軍鎧鬥士進攻的大好時機。

看到邊軍鎧鬥士在遠處梭巡張望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孟聚頓時冷笑,他大喝一聲:“東平孟聚在此,不怕死的,盡管就來吧!”

說罷,孟聚用佰刀在地上劃了一條橫線,然後,他將佰刀往地上一插,雙手抱胸,不發一言,冷冷地望著對面,輕蔑地睥睨著邊軍的眾多鎧鬥士。

面對孟聚淩厲的目光,無人敢與他正視。

孟聚一刀一人,佇立著空地上,與數百成千的鎧鬥士對峙著,誰也沒說話,空氣像是要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被這緊張的氣氛所震懾,握緊了手中的刀劍,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

沉寂中,“嘭嘭嘭”的鼓聲震天突然急速地響起,打破了現場的沉寂:這是大營在催促邊軍鎧鬥士進軍了。

只是任憑那鼓聲擂得天響,鎧鬥士們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誰都沒動彈,一個個仿佛木雕泥塑的一般——能在連綿征戰中活到現在的鎧鬥士,個個都是滑不留手的老兵油子了。大家心知肚明,眾人一擁而上,孟聚就是本事再大也抵擋不住。問題是,樹的影,萬人敵之名威震六鎮,誰沒聽過孟聚的事跡?

單騎沖魔陣,孤身奪金城,死在孟聚手上的邊軍名將和勇士多得可以編成一個營了——對上這樣的傳奇人物,誰敢第一個出頭沖上前?那擺明是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