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節 臨戰(上)

文先生神情凝重:“主公明鑒。皇叔率叛軍直沖在前,朝廷大軍尾隨在後——我軍之敵,並非僅僅只有皇叔的叛軍而已……倘若我軍全力與叛軍交戰,露出薄弱側翼的話,朝廷會不會對我軍下手,委實難以預料。

所以,此戰,我軍必以‘戰’、‘和’二策並用,缺一不可。我軍要與叛軍戰,又不能全力死戰;又要與叛軍‘和’,但又不能真‘和’。

諸位需知,‘戰’為‘和’之本,古人有雲,非戰不能言和;‘和’又乃‘戰’之用……”

聽文先生在那文縐縐地解釋‘戰’與‘和’兩個字拗口死了,說了半天還說不到重點,孟聚聽得不耐煩,打斷他說:“我猜先生的意思,是咱們對拓跋雄來個一手硬,一手軟?”

“一手硬,一手軟?”文先生愣了下,然後,他由衷地贊嘆道:“主公所言,比學生更為精妙簡練。叛軍狼奔兔逐,便如那決堤之洪水。他們欲奪路而逃,必然要選擇包圍圈中最薄弱的一面。咱們必先得顯示戰力,讓叛軍知道,他們在我們這邊占不到便宜。然後,咱們再對叛軍懷柔,因勢利導,使之不再為我所害……”

在後半段,文先生說得含含糊糊,就說了個因勢利導,但這次,孟聚和眾將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王虎咧嘴笑道:“先生方才說了那麽多,又是戰又是和什麽的,咱是一頭霧水聽得不明白。還是鎮督厲害,一句話就說明白了,一手硬一手軟嘛!無非就是咱們先把拓跋雄那龜孫揍一頓,讓他知道咱們不好惹,然後再哄他掉頭去找朝廷麻煩就是了。多簡單的事,文先生你扯那麽多幹嘛啊!”

眾將轟笑,文先生也跟著笑,半點沒有被取笑的不好意思,他向四面拱手行禮道:“慚愧,慚愧。酸腐書生,確實比不得諸位將軍豪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楚南府天天整頓兵馬備戰,戰爭氣氛日益濃厚。

五月二十一日,消息傳來,一部邊軍兵馬進入濟州,正沿著驛道一路北上。

孟聚立即召集眾將。早已做過動員了,濟州一地,已被孟聚自說自話地當成了自家領地,聽聞邊軍入寇,眾人再無別話,只有一個字:“打!”

王虎、齊鵬、徐浩傑等諸人多次跟隨孟聚南征北戰,多次征戰中跟孟聚配合得十分默契,孟聚指揮起他們來也是得心應手,肯定要全部帶走的。只是原先的中軍官江海被留在冀州屯田了,一時也找不到能統籌全局的中軍指揮,孟聚只能自領中軍,坐鎮主營了,這讓一向喜歡沖殺在前的孟聚大感不爽。他曾一度考慮過,從冀州把江海給調回來擔當中軍指揮,但被文先生勸阻,再加上時間上也確實來不及了,此事只能作罷。

次日清晨,低沉的號角嗚鳴聲中,東平軍出戰了。陽光麗日下,兵馬浩浩蕩蕩地出城,沿著官道一路南下。

隊伍中旌旗如海,隊列整齊,盔甲鮮亮,人歡馬躍。整路大軍行進,猶如那江河前湧,鐵流奔騰。將士們興高采烈,雄壯的戰歌從隊伍前頭唱到了隊尾。隊列中,不時響起了軍官整飭的喝令聲、馬蹄聲,士兵們的喝嚷聲,轟然如雷。

此次出戰兵力共計四旅兵馬,總兵力約莫一萬三千余人,其中鎧鬥士一千一百名,騎兵五千三百余人,是中路軍的主力所在。雖然歷經長途跋涉,但在楚南府休整了一個多月,好吃好喝地休養著,出征將士疲憊盡去,精神抖擻。

看到麾下士氣高昂,孟聚也是深感振奮:在此亂世,手握一路強兵,自己還是大有可為的。這番意氣風發,可是當年的六鎮邊陲小軍官能想象的?

大軍從楚南府出發的第三天,進抵了濟州的安平府。黃昏時候,兵馬剛到城邊,前方斥候就來通報,說是發現了邊軍的痕跡,約莫五千多邊軍兵馬正在急速朝安平府方向前進著,距離城池已不到十裏了。

聽到報告,孟聚並沒有在意。相距不到十裏了,按常理來說,正如自己發現對方一樣,對方也該發現自己了,東平軍一路沿官道前行,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旗號。自己也算薄有武名了,等對方知道自己在此,他們肯定就會停步了。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出人預料,夜裏子時,孟聚得到消息,說是那路五千人的邊軍人馬連夜急行軍,已經趕到了安平府的城郊。現在,他們正忙著在城外安營紮寨呢!

在城頭看著城外的那片營火,孟聚迷惑不解:“他們要找死嗎?”

他怎麽也想不通,只有區區五千邊軍而已,既然明知自己在此,居然真的敢急行軍跑來,然後幾乎是毫無戒備地在自己眼皮下安營紮寨。

碰上自己,沒有三倍以上的兵力,邊軍居然敢來?孟聚還真不知該評價對方是勇氣可嘉還是不知死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