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節 鷹侯與志士

夜色深沉,小雪紛飛,三個穿蓑衣鬥篷的行人快步穿行在靖安寂靜的街道上。他們穿過了寂寥空曠的街道,在城中的一家大戶門前停住了腳步。有人敲響了房門,那清脆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中特別響亮,遠處的巷子深處響起了狗吠的聲音。三個穿蓑衣的人不安地張望著,目光警惕又恐懼,仿佛那黑暗中有無數怪物正準備擇人而噬。

敲門聲響了一陣,有人打開了門,悄然地把這三人迎了進去。應門的是個富態的中年人,看他身上的衣著打扮卻甚是講究,卻不象守夜的看門人。

中年人神情惴惴的,顯得很不安:“趙大人,你們總算過來了!今天聽說李家那邊出了事,我們都很為您擔心呢!”

那個被喚作“趙大人”的是一名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他脫下了濕漉漉的蓑衣:“我沒事。”

他就這麽淡淡說了一句,也沒解釋經過,神態中帶著淡淡的官威,顯得很有派頭。

另外兩位蓑衣人脫下了鬥篷,卻是一男一女。看到那女子,那老頭吃了一驚:“啊,這不是,李家的慧穎賢侄女嗎?”

女子年紀不大,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樣貌頗為俊俏,大眼睛,瓜子臉,身材窈窕。只是,此刻她眼睛通紅,神情恍惚,十分顏色頂多只剩了三兩分。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她身子陡然一震,看到了面前的中年人,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張伯伯,張伯伯!我爸爸、媽媽,都被白狼抓走了!”說著,她就哭了出聲來,淚流滿面。

中年人連聲嘆氣:“賢侄女你能逃出來,這就太好了。你們李家總算有一個幸免,萬長兄弟能有一絲血脈留存,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第三個蓑衣人是個粗布衣裳的漢子,神情有點陰沉。進屋以後,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用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不住地掃視各處,右手一直插在衣襟裏沒拿出來。看他那做派和神情,張員外就看出,這人應該是趙特使的護衛之類了。知道北府的規矩多,他也不敢問這人的身份,只是很客氣地問:“這位先生面生,怎麽稱呼?”

護衛冷漠地點點頭:“我姓勞,勞德明。”

“趙特使,勞先生,奔波了一天,大家想必都乏了吧?不嫌粗陋的話,先用點餐吧?”

趙特使很有氣度地點頭:“如此,我們就叨擾張員外了。”

“不敢,不敢,能招待朝廷遠道而來的二位大人,這是小民的榮幸啊!”

雖然是半夜裏,但張員外顯然早有準備,一桌飯菜很快就擺上來了。菜肴是很豐盛,但因為剛出了事,大家都沒心情吃東西,只是草草扒了點飯就算了。那個小女孩李慧穎更是可憐,眼睛一直紅紅的,壓根吃不下東西。

“這個,趙大人,李家那邊,不知是怎麽出事的呢?”

趙特使搖頭:“當時走得太匆忙,我也鬧不明白。小李姑娘,你來跟張員外說一下吧。”

李慧穎抹了抹眼淚,開始了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但她也鬧不怎麽清楚經過,只知道昨晚在閨房裏正睡覺呢,忽然聽到外面喧嘩聲大作。她剛起床披上衣裳,老媽子就沖進來扯住她往外走,喊道:“小姐,快跑啊!白狼番子來了!”她還弄不明白怎麽回事呢,就被老媽子扯了出去。

院子裏一片慌亂,到處都是驚慌的尖叫和四處逃散的傭仆,到處都是響起了驚呼和慘叫:“白狼來抄家了!逃命去吧!”空氣中彌漫著驚恐與絕望的氣氛,仿佛末日臨頭一般。

慌亂中,李家小姐被那個老媽子拉進了洗衣房裏,找了一家傭仆的衣裳換上,心驚膽跳地窩在那裏躲著。整整一天,她在那邊聽到外面傳來了喧囂聲不絕,兇神惡煞的東陵衛兵丁到處搜查,連她們躲藏的那個洗衣房都查到了。好在看到她們只是個傭仆,士兵們也沒怎麽為難她們,只是讓她們侯在那裏等著處理好了。好在那老媽子甚有眼色,偷偷遞了三兩銀子給那帶隊的兵頭,哀求說她們只是來幫傭的,不想跟著一起吃官司。那兵頭看著她們兩個傭人也不是什麽要緊人物,揮手就放過了她們。於是,趁著混亂,李家小姐才偷跑了出來,後來又碰到了家裏的兩位客人——因為見過面,都認得,知道是李家的人,趙特使順手就把她收留了,帶過來一同避難。

張員外恍然:“原來是這樣。白狼動手抄家一向狠毒,賢侄女能逃出來,這也是幸運了。這樣,賢侄女今天奔波了一天也辛苦了,你就先去歇息吧。呃,你也不必太操心,令尊令堂乃仁厚之人,平時積德行善,造福鄉裏。善心人自有上天庇佑,他們定會逢兇化吉的。當然,吾與令尊也是世交兄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肯定要想法出手相救的,賢侄女先放寬心等吧,莫要愁壞了身子。”